童師兄心眼好，業務能力也很強，一注考試三年過了八門，只剩下一門《結構》今年突擊拿下。所以他把以前買的所有複習資料整理了一下，全部給了他這不開竅的師弟。

　　抱著厚厚一摞一注複習資料，楊光回到院裡自己在總院的宿舍。

　　宿舍是進入設計院後院裡集體分配的，就在單位大院子裡，離辦公樓不到一百米，七八十年代的老宿舍筒子樓，一室一廳帶個小小的廚房和衛生間，面積不大。剛開始是4個人住，後來陸續搬出去兩個，只剩下他和另外一個同事。

　　那個同事已經結婚，平時不住宿舍，只是偶爾來睡個午覺。

　　所以這個破舊的小宿舍就成了楊光的小家，剛進院裡的時候，每天早上睡到單位大喇叭放音樂，然後趕緊起床刷牙洗臉，出門衝到所裡考勤打卡，全程不用5分鍾。

　　宿舍裡的設施很簡陋，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櫥，都是撿院裡搬家的老同事丟棄的家具。電器只有一台21吋電視機，那是為了方便看股市行情和股評而買的。

　　本來想安個座機電話，可是一打聽，電信安個固定電話居然要3000元，還得提前預約三個月。於是楊光就買了人生中第一個手機諾基亞3810，方便炒股和炒更聯系甲方。

　　這一年，手機剛剛從模擬信號全部轉成數字電話，使用手機的人不多，稱呼還是“大哥大”。楊光存款不多，但是腰間掛個小磚頭“大哥大”，還是很招搖令人側目的。

　　自從把複習資料抱回來，平時沒事乾的楊光，突然間覺得時間很不夠。

　　不是看書的時間不夠，而是有很多事要做，一會要打掃衛生，一會要洗衣服晾衣服，一會看看股市行情……

　　最終楊光明白了，不是有很多事非要做，而是自己總是用做別的事情來逃避看書複習。

　　只要他正經坐在書桌前面，就總是想做點別的什麽事情，否則就渾身不自在。

　　但要是他捧本注冊考試的書在床上看，他的身體的夾角就會從90度……漸漸變為120度……再漸漸變為150度……最終以＂180度+閉眼＂結束。

　　全套動作一般僅僅歷時1個小時。

　　他曾經用金錢誘惑來鼓勵自己:Come on！如果考試通過一注，可以在其他設計院掛靠證件，獲取不菲的掛靠費用。

　　不過這個想法第二天就被童師兄無情地破滅了，就像師兄吐出那個煙圈一樣，忽一下就變形飄散了。

　　“什麽?你想拿掛靠費?想都不要想了！師弟，你考試要用院裡出具的資格名額，考試通過後你的一注證是必須放到院裡的，你認為院裡除了發工資還會給你額外發錢?”

　　楊光也想過用執業資格來激勵自己，有了一注證就可以自己執業，或者在院裡當個總工什麽的。

　　“什麽?執業做總工?一注值錢是因為通過的人少?師弟，院裡面幾百號人，通過一注的沒有幾十也有十幾，你看那個誰誰誰不也通過了一注考試，現在還是個一級注冊描圖員！”

　　任何美好的事情，在刀子嘴豆腐心師兄的毒舌嘴裡一過，都會變得醜陋。

　　楊光也明白了，所謂學渣高考前就是自己這種狀態，自己給自己找一千個理由不看書。

　　終於在臨考前一天，楊光試著做一下複習資料的模擬考題，僅僅做了十道題，發現對了四道題，不禁欣喜若狂。

　　十減四等於六，六乘以十等於六十，六十分等於及格！

　　楊光把複習資料往床上一扔，

打個電話聯系上同樣回來考試的鄭毅，兩人一起到中山路美食街吃烤串喝啤酒去了。　　……

　　審判日終於來臨，一注九門科目就像鐵人九項一一鋪開:

　　第一天，楊光七點半才醒來，昨晚和鄭毅喝酒到半夜，早上頭還有點暈乎乎的。

　　上午八點鍾考試，他急忙打車趕往考場，偏偏遇上堵車，最終因過了入場時間被攔在考場外面，隻得自動放棄第一門考試……

　　第二天，上午沒有遲到。

　　下午是《建築結構》，裡面的題目每個字都認識，湊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好在全部是選擇題，楊光用十五分鍾完成所有題目的打勾，用十五分鍾發呆。三十分鍾後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交卷，他第一個交卷走人……

　　第三天，上午是《建築物理和建築設備》，依然是三十分鍾後第一個交卷。

　　下午是6小時的《建築技術設計》作圖題，是鐵人九項中唯一一門考場平均年齡35+的科目。

　　第1題，只要是在設計院當過最底層摘菜小工的，就沒問題。

　　第2題，看了一眼題目，楊光眼一閉......他真的只是想趴在圖板上休息一會，沒想到好心腸的監考老師居然把他搖醒:“這位考生醒一醒，出考場回家睡覺會舒服一點，你的呼嚕聲嚴重影響了其他人的考試……”

　　第四天……最後一天。

　　下午是最後一門大作圖題！又是長達六個小時的疲勞戰。

　　半小時後，楊光向監考老師申請批準後，走進衛生間點上一支煙，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那年頭手機少，功能也不先進，考場還沒想到要上繳。)

　　“師兄，辦公樓衛生間男女潔具配比是多少?”

　　“要死啊，師弟你現在給我打電話，萬一我在考場怎麽辦?”那年頭手機可沒有靜音功能，童師兄的擔心確有其事。

　　“你不是說只剩下前天的一門沒通過嗎?”

　　“……”

　　“師兄， 屋頂變形縫構造怎麽畫?”

　　“這圖形的東西，你要我怎麽跟你說?要不要我現在給你送本構造圖集?你在哪個考試教室……”

　　半小時後，楊光又“尿急尿頻”進入衛生間，與此同時一本圖集被從一樓操場發射升空，準確地扔進了三樓衛生間窗口。

　　之所以這麽容易得手，是因為考試院隻把這所職高的一棟教學樓封閉成考場，而職高學生的一切學習生活依然照舊，楊光每每想到當初那次一注考試的監考是如此松散，就捶胸頓足自己為什麽不做好一切作弊準備，說不定那次考試就全部通過了。

　　師兄在學校那“灌籃小王子”的稱號不是吹的，那本圖集不僅準確地投入衛生間窗戶，還精準地掉進了一條長長的糞坑。

　　所以，當楊光摸出精心挑選的幾頁圖集，準備進行小抄大法的時候，不僅令鄰桌的考生捂鼻側目，更令監考老師尋味而來。

　　“老師，如果我說我拉肚子，想把手紙墊在褲襠裡擋一擋，你信嗎?”楊光忘了世間還有姨媽巾的神物，他應該說自己正好來例假可能還更讓人信服。

　　可是監考老師不得不信，因為如此拙劣的作弊方式也是難得一見。不過老師更相信他的精神有點不正常，於是很客氣地把他請出了考場，考試成績也同步宣布，零分。

　　楊光的精神不但很正常，而且很清醒。

　　他知道這次一注考試絕對是完蛋了，什麽掛靠費用，什麽執業做總工也都是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