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有秧栽，八月中秋有谷收。不種不耕還想收，應該是沒有這樣的好事吧?
　　兩年前，代小兄弟來“訛”錢的時候，嘎查支書巴音見山丹處理問題很有主見，還明白事理、做事大氣。而現在，自己做的事兒“大氣”嗎?
　　山丹偷偷的捫心自問，感覺有些臉紅了，而且，對自己的一時衝動有些後悔了。
　　所以，聽了九月的“高論”後，山丹苦笑著說:巴音支書不是那種人。
　　這時，九月突然想起一事兒來，神秘地說:二嫂，你和我說實話，巴音他家樁子和胡算計家的靜秋訂婚，你去了嗎?
　　山丹很吃驚，說:沒有啊，他們家也沒請客啊?
　　九月:那你隨禮了嗎?
　　山丹笑了，說:九月，你是不是糊塗啦?一個訂婚隨啥禮啊?也不是結婚。
　　九月撇著嘴兒笑了，說:那你可短見嘍。我聽人家說，別的地方有的村幹部家蓋個豬圈，包括老母豬下崽子，都有人給隨禮呢。
　　山丹:這不胡扯嘛！喝涼酒、花髒錢，早晚是病！
　　九月嘿嘿一笑，說:你別管人家病不病，反正得實惠了。
　　山丹問:那樁子和靜秋訂婚，你家給上禮啦?
　　九月連連擺手，說:我家可沒有。
　　山丹:這不就得了，你都沒上禮，還說我幹啥啊?
　　九月:我家——我家沒事兒求他。可你家就不一樣了——這回應驗了吧?人家才不管呢，挑理啦。
　　山丹想了想，說:你這套就是歪理邪說，根本不是“禮”的事兒，上邊有規定擺那兒呢。
　　九月撇了撇嘴，然後說:行，你說啥就是啥。信我話，如果你不想送禮，那我給你指條道兒，你就到蘇木政府鬧去。現在是會說的不如會鬧的，會鬧的孩子真的有奶吃。
　　山丹笑了，說:我臉皮兒薄，乾不了這個。再說，人家巴音支書也是秉公辦事，我有啥可鬧的?不行。
　　九月說:你不鬧——不鬧能得啥好處?算了，實在不行，你和德臣趕上馬車把我大娘斯琴一拉，往蘇木政府一放，再讓德君大哥去“哇啦哇啦”一通兒，不答應就不回來。我看他們不給解決才怪呢。
　　山丹驚訝地看著九月，說:你真能扯。九月，這種事兒我可乾不出來。
　　九月笑著說:那就只能等著吃虧吧。你好好想想吧，哪輕哪重。死要面子活受罪！
　　山丹笑了笑，說:得了，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九月:二嫂，你可別琢磨瞎嘍，你家這種“優越”條件，又有老的又有殘疾的，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分了戶得到救濟啦。你得抓緊，過這村可沒這店兒啦。
　　“知道啦。我得回家了。”山丹說完就回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心事。
　　路過孫香家，孫香抱著鐵小子坐在門口兒，她喊:山丹，幹啥去啦?
　　山丹抬抬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就走過去了，她根本沒聽清孫香說的是什麽。
　　“虎子”提前跑出來迎接山丹，圍著她搖頭擺尾的。山丹沒有心情理它，“虎子”隻好悻悻地走開。
　　孫香自言自語:這又怎地啦?貓一天狗一天的，還不搭理人兒了，我這熱臉貼了冷屁股！
　　…………
　　山丹無意的一個舉動，又勾起了孫香的“怨氣”。她愛傳閑話的老毛病又犯了。趁著德臣、山丹不在家的時候，抱著鐵小子來到西院兒串門兒，找斯琴嘮嗑兒。
　　“虎子”在家守著呢，它對孫香輕輕叫了幾聲，孫香就喊:“虎子”，你瞎叫啥?眼睛長後屁股上啦?沒看清是我啊?嚇著鐵小子看我不揍你！
　　“虎子”又叫了兩聲，好像是有些不服氣。狗這種動物真的很通人性，它能知道男主人德臣看不上孫香，也能知道女主人山丹不太喜歡孫香，所以，每次見到她都會象征性地叫幾聲，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謾罵的意思。
　　斯琴在屋裡喊:“虎子”，別叫！
　　“虎子”才極不高興地走到一邊兒去了。
　　“這個‘虎子’，一見我就亂叫，好像不認識的，是不是真虎啊?大娘，得讓山丹管管這狗啦。”孫香邊進屋邊說。
　　孫香坐在炕邊兒，閑扯了幾句就直入正題，問:大娘，我聽說山丹要把你的戶口蹬出去?
　　斯琴先是一驚，停頓了一會兒說:不會吧?
　　孫香把嘴撇得快到耳根子了，說:怎麽不會?你老太太一天天啥也不問。我聽說山丹都找巴音支書談了，巴音不同意，山丹放出話兒來，要上蘇木政府去找呢。
　　斯琴還是搖了搖頭，說:山丹能這麽乾?我不信。
　　孫香:山丹當然不會這麽狠心，這一點我也知道。但架不住現在扶貧政策好啊，誰不眼紅?把你一蹬出去，國家肯定管你啊，老天爺還餓不死瞎家雀兒呢，何況國家現在扶貧政策這麽好。這樣的話，山丹一家的負擔就輕多了。
　　斯琴想了想，說:如果這樣也好，最起碼能讓德臣和山丹的日子過得不再緊巴巴的了。只要我這個老病包兒不拖累他倆，我怎麽的都行。
　　孫香一聽，趕緊又說:就怕國家不同意。你想啊，你有三個兒子，也不是沒兒沒女，國家能平白無故管你?估計山丹也明白這個理兒，全中國你們這種情況的人海了去了，要管也管不過來啊。
　　斯琴看了看孫香，說:孫香，那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為啥啊?
　　孫香裝作很老成的樣子說:看來，是真的要把你推給德君啦。反正德君也成了家，不像以前光棍兒那時候，該他養你老也正常。而且，他們還沒孩子，沒有啥開銷，正好兒！
　　斯琴臉陰沉下來，想了想說:不能，山丹這孩子我最了解了，她乾不出這事兒。
　　孫香:要不別的還能有啥理由?大娘，您說吧，還能有啥理由?反正我還聽說，如果蘇木不同意，她就和德臣把你這個老太太往蘇木政府一拉，看他們管不管。那時候，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斯琴不說話，悶頭兒擺弄褥子上的線頭兒。
　　鐵小子哭鬧起來。
　　斯琴:孩子餓了吧?我去給他煮倆雞蛋。
　　孫香趕緊攔住要下地的斯琴，說:大娘，不用。這鐵小子就是攪勁子呢，他是想上外頭去。
　　孫香哄了一會兒也沒哄好，這才抱著鐵小子往回走。
　　“虎子”又對孫香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