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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莯妍躺在床上，望著床上的素白帳子出神，想著早晨那一身狼狽哭著闖進靈堂的溫憲。

　記憶中的溫憲永遠是這九五城中最耀眼張揚的格格，連不少皇子阿哥爺都沒有她的那份盛寵帶來的肆意與底氣，甚至多少阿哥爺都在背地裡酸言酸語，說康熙爺隻把太子爺當親兒子，隻把溫憲當親閨女。

　可誰又能想到，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罷了，溫憲整個人就都瘦的脫了形，喪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兩頰凹陷的比她親額娘德妃都顯老，還有那一雙凸出眼眶的眼睛，滿滿的紅血絲子，沒注意時掃上一眼，都不自覺心驚···

　接連三日哭喪結束後，莯妍瞅著折騰得瘦了一大圈的五小隻總算松了一口氣。

　用早膳前按規矩帶著五小隻朝著停靈的方向哭上一回之後，莯妍也沒顧著洗漱，直接一把把福爾果春抱進懷裡，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哭得打嗝的小姑娘，這娃也太實誠了，沒瞧見她的那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都哭得雷聲響亮卻隻落星星陣雨的嘛~

　在靈堂那是沒辦法，周圍幾百多雙眼睛看著呢！你敢假哭一個試試！禦史都在前庭呢！一個消息傳出去人家就敢當著康熙爺遺體的面直諫，到時候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不孝不敬就可以了事的。

　可是這會兒屋子裡就她們娘六個，再加上宋嬤嬤、白嬤嬤、茴棉、桔織、菘巧、蓼巧這六個自己人，嚎幾嗓子讓外面的人聽著了也就是了，接下來還有二十六天呢！孩子還這麽小再哭壞了身子可怎麽是好！

　等到三小隻被奶娘抱走後，莯妍看著洗漱好的弘皓和嘎魯玳，示意桔織加快伺候她洗漱的速度。

　“主子，早膳擺好了。”

　莯妍看著案桌上的早膳，老實說，也是難為這景仁宮膳房的廚子了，國喪期間四十九日內不許殺生，可是新主子入主，他們這些人為了不被送走、為了爭一份寵自然是一個個的都想把自家的看家手藝拿出來的，可這一項往下一扣，他們就大大的受限了，但能置辦出這麽一桌子瞧起來清爽卻不顯寡淡、還能讓人有兩分胃口的菜，也算難得了。

　龍眼大小的小包子一口一個的大小，餡兒是用豆腐做成了素牛肉，添上胡蘿卜調的，開水白菜用的也不是雞湯骨湯做底，而是菌菇湯，粥到依舊是燕窩粥，這個算是常用的補品中難得不屬於葷食的了，想來這段日子裡各宮主位怕是少不了用這個補身子了···

　“額娘···”弘皓剛要落座，瞧見桌上的雞蛋一愣。

　“不礙的。”

　“可是，兒子記得這蛋該是屬於葷食之列的。”

　“這個跟你平日裡吃得不一樣。”莯妍不想要給兒子解釋雲英雞蛋和普通雞蛋的差別，直接揚了揚下巴示意兩小隻坐下。

　弘皓乖巧懂事，知道這是額娘不想說了，也就不再問，只等過後問阿瑪或是問身邊伺候的奴才也就是了，倒是嘎魯玳，從小就一副不如願就死活不依的性子，沒聽到她想要的哪裡算完?

　“額娘，這個蛋蛋和嘎魯玳以前吃的蛋蛋有什麽不一樣啊?”

　莯妍看著那雙與她一般的眼睛眨呀眨呀的，抿了抿嘴，粗略地解釋道:“這個叫雲英雞蛋，是孵不出小雞的，所以吃了不算殺生，就可以吃，但是以前咱們吃的，大多是可以孵出小雞來的，若是吃了就算是殺生。”

　茴棉瞅見自己主子解釋地尷尬，上前笑著伺候莯妍用膳，給莯妍夾了一筷子九釀蘿卜道:“內務府的動作還算是麻利，主子入主景仁宮的第一日晚膳前，這雲英雞蛋就送進景仁宮的膳房了，說是給主子和小主子多補補身子的，萬歲爺今兒一大早還特意賞主子了一個素肉做的極好的膳房太監，這龍眼包就是那劉太監的手藝。”

　莯妍小臉微紅，好吧，她也知道自己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可是她也是分情況的好吧！不說康熙稱帝後的一項項政績，單說這位的年紀，那也是老祖宗輩的人，更可況，這位還是她名義上的公公，她哪裡會在這種時候還貪那一口啊！她只不過是心疼五小隻罷了···

　不過，想著四爺這麽忙還能記得她的喜好，還怕她吃的不順口特意賞下了廚子，她···心裡還是甜絲絲的。

　二十七日後，群臣上書釋服，雍正不允，直言道:“持服乃人子之道，二十七日服製，斷難遵從。”

　群臣再次上書求萬歲爺以社稷為重，請萬歲爺遵先帝遺詔除服，雍正依舊不允。

　群臣第三次上書，紛紛跪地叩首道:“從來天子之孝，與士庶不同。孝經曰，天子以德教加於百姓、施於四海為孝。書稱高宗諒陰，晉杜預謂釋服後心喪之文。蓋人君主宗廟社稷，祭為吉禮，必除服後舉行。若二十七日不除，祀典未免有闕。”雍正這才同意。

　小喜子一溜快步進了院子，打了個千道:“主子， 萬歲爺允除服了。”

　莯妍歪在榻上擺了擺手。

　“主子，奴才伺候您洗漱更衣?”

　“你這丫頭，怎麽這般著急?”

　“主子~”茴棉蹙緊了眉:“萬歲爺二十七未踏足過后宮一步，今兒個除服，萬歲爺定會來瞧主子的。”

　茴棉和桔織雖說才升大丫頭沒多久，但到底已經跟在薑錦和茴棉身邊不短日子了，自然看得出萬歲爺是如何待她們主子的，不說別的，就單說這二十七天，雖然萬歲爺沒踏足過后宮一步，但每日裡都是有賞賜進景仁宮的，有貴重如古玩瓷器，也有隨意如一道菜、一盤點心，因此這皇宮之中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萬歲爺對她們主子的愛重，就算她們宮裡一個三等宮女出去，外面也都是姐姐、姐姐聲不斷的，更何況她這主子身邊的大丫頭了，過慣了這種日子，自然就舍不得舍了:“況且，大封后宮的旨意也該下來了。”

　“就是，聽說上書請萬歲爺大封后宮的折子都快摞成一座山那麽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