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卷樓。
薑綰和齊墨遠坐在那裡喝茶,小夥計守門,不讓人擠到珠簾後。
正要把茶盞放下,突然,一個大噴嚏打出來,薑綰手裡的茶盞差點沒摔地上去。
她揉著鼻子道,“誰在想我?”
齊墨遠黑線道,“你確定是想你?”
金兒捂嘴笑道,“肯定是惜字齋氣大了,在罵姑娘你呢。”
薑綰瞪了金兒一眼,還會不會說話了。
不知道說是河間王府想她嗎,她正好趁機回去一趟。
這太嘈雜了,耳朵有點受不住。
薑綰正要開口,那邊一小廝跑過來,氣喘籲籲道,“世子爺,世子妃,老夫人讓你們立刻馬上回去。”
薑綰眉心一皺,“府裡出什麽事了?”
小廝搖頭。
出什麽事他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
老夫人很生氣。
薑綰一臉不快。
整個京都都知道今天是她書齋開張的日子,老夫人是有什麽火燒眉毛的事非要找他們不可的?
還用了立刻馬上這麽急的字眼!
齊墨遠先起身道,“你不是想走嗎?回去吧。”
薑綰兩眼一翻。
她是想走,但她沒想回去見老夫人。
不滿歸不滿,但老夫人都派小廝來請了,他們坐在這裡喝茶,又沒有什麽要緊事要處理,不回去說不過去。
前門被堵出不去,薑綰和齊墨遠是從後門出的萬卷樓,坐上馬車,直奔靖安王府。
進了松齡堂就感覺到氣氛不大對了,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都帶著鄙夷,好像她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似的。
連丫鬟婆子都敢把不滿掛在臉上了,何況是老夫人了。
一進去,老夫人那兩隻眼睛幾乎能把人釘死在牆上,二太太坐在那裡,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薑綰腦袋轉的飛快,她近來循規蹈矩,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啊,難道她給老夫人下藥的事泄露了?
不應該啊。
知道這事的都是自己人。
薑綰腳步從容的走上前,福身道,“不知老夫人這麽急的找我和相公回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老夫人深呼吸,才把怒氣壓下。
她手一伸,陳媽媽拿出一摞紙放到老夫人手上。
老夫人接過,直接就朝薑綰扔過來。
紙張不少,但仍的不遠,都沒夠著薑綰就掉了一地。
隨之而來的是老夫人的指責,“以前你是河間王府最寵愛的女兒,沒人能管你,但現在你是我靖安王府世子妃!”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靖安王府!”
“惜字齋給了你委屈受,你要給自己出口惡氣,沒人管你,但你就是這麽給自己出惡氣的嗎?!”
“就賣這樣薄的紙來掙錢,叫人在背後數落我們靖安王府世子妃見錢眼開,活脫脫就是個奸商!”
“你那鋪子是皇上賞賜的,匾額是皇上禦筆親提,你損毀的不止是我靖安王府的名聲,還往皇上臉上抹黑了!”
老夫人一口氣數落完,氣息都喘不過來了。
二太太街上道,“這會兒街頭巷尾都在傳,要不是有皇上撐腰,她也沒這樣膽量。”
“賣這樣的黑心紙,百官還不敢彈劾,真是好算計。”
薑綰再傻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她彎腰撿起一張紙,咕嚕道,“紙薄點怎麽了?”
說話聲不大不小,剛夠二太太聽見。
二太太道,“敢情老夫人說了這麽多,世子妃一點也沒聽進去呢?”
薑綰望著二太太道,“這紙是二嬸給老夫人的?”
“惜字齋剛送來的,”二太太一點不隱瞞。
“虧得人家惜字齋夠好心,顧著我靖安王府的名聲,察覺出紙張有問題就匆匆送了來。”
薑綰無語了。
她現在已經無法直視二太太脖子以上了。
那頂的是個豬頭吧?
老夫人見薑綰沒有一點要悔改的意思,更是火大,“還不趕緊把書齋關了!”
薑綰自認好脾氣,但這會兒也是真憋不住了,道,“讓我關書齋之前,我得先問問清楚,老夫人對萬卷樓了解多少?二嬸又了解多少?”
老夫人沒說話。
二太太冷冷道,“事實就擺在眼前,還有什麽可爭辯的?”
三太太謹慎點,道,“這紙當真是萬卷樓賣的?”
“是,”薑綰眼神堅定。
三太太也無話可說了。
老夫人拍了小幾道,“冥頑不靈!”
“來人,送世子、世子妃去佛堂跪好!”
薑綰要爭辯,齊墨遠朝她搖頭。
薑綰忍下了。
兩人什麽都沒說,直接轉身走了。
身後,老夫人冷道,“讓趙管事帶人去把萬卷樓關了!”
“那些從萬卷樓買了劣質紙張的,萬卷樓十倍賠償。”
總之,不能讓世子妃這一顆老鼠屎壞了靖安王府這麽一鍋八寶粥。
出了松齡堂,金兒忍不住道,“姑娘為什麽不爭辯?”
她都快要被氣死了。
薑綰笑了笑,“我是打算把這事壓下來,你家姑爺想鬧大,我沒有理由阻攔。”
人家要往她槍口上撞,她攔著做什麽?
讓人家撞個頭破血流才好呢,免得她還落個頂撞長輩的名聲。
薑綰望著齊墨遠,“我們要罰跪多久?”
“你想跪多久都行,”齊墨遠道。
“……。”
怎麽聽著有一股子淡淡的寵溺味道?
好像罰跪是好事似的。
不過這對她和齊墨遠來說還真不是件壞事。
兩人閑庭散步去了祠堂,坐在了蒲團上。
管著佛堂的是老夫人的人,不苟言笑道,“世子爺、世子妃,老夫人不是讓你們坐著反省的。”
薑綰眉頭一挑。
還真聽話乖乖跪好了。
老婆子也沒多逗留,轉身離開。
只是她前腳走,後腳薑綰就又坐了回去。
薑綰和齊墨遠被罰跪祠堂反省,並派趙管事去關閉萬卷樓,趙管事還真不大敢,只是王爺人在軍營,趙管事不敢去找王爺,匆匆派人稟告王妃。
王妃已經知道薑綰和齊墨遠被罰的事了,她是打算去找老夫人理論的,只是還沒有出天香樓,就被金兒阻攔了,齊墨遠讓王妃別管這事。
王妃不知道兒子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叮囑她別管,她還是別管了吧。
清蘭郡主退親一事,齊墨遠這個兒子在王妃心底已經長大,能獨當一面了。
趙管事派去的人沒見到王妃,只見到李媽媽,李媽媽道,“王妃已經被氣的躺床上歇養了,老夫人想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小廝回了趙管事,趙管事也知道王妃為難。
指著王妃勸老夫人改主意,那也是為難王妃了。
趙管事歎息一聲,帶著八個小廝去了萬卷樓,道,“萬卷樓的紙太薄了,老夫人覺得質量有問題,已經罰世子爺世子妃在佛堂反省了,現在關閉萬卷樓,所有損失,萬卷樓十倍承擔。”
那些排隊買書的你看著我看著你。
萬卷樓的紙哪裡薄了?
不比惜字齋的差啊。
萬卷樓要關門,那惜字齋不早關門大吉了?
萬卷樓的小夥計幫著趙管事把人請出萬卷樓,道,“今兒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把門哐當一聲關上了。
看到這一幕,惜字齋掌櫃的通體舒泰,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萬卷樓才剛開張就被靖安王府老夫人勒令關閉,還是以質量問題關的,很快就傳開了。
鴻宴樓內,那些食客都道,“那麽差的紙,是該關門。”
有後來的男子道,“萬卷樓的紙哪差了?我每樣都買了不少,質量都不錯啊。”
有男子拿了兩張薄紙道,“這麽差的紙,你是怎麽昧著良心說質量不錯的?”
男子笑道,“這紙柔軟,我最滿意的就是這種紙了,我還打算讓小廝多買幾箱子備著呢。”
之前的男子皺眉,“不能拿來寫字的紙買那麽多做什麽?”
男子笑道,“這紙用處可大著呢。”
“什麽用處?”男子刨根問底。
男子看了看桌子上香氣撲鼻的菜,再看小夥計端著菜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道,“這時辰,不適合聊這個,還是吃完飯再說吧。”
之前的男子夾菜丟嘴裡道,“我看你是說不出來了吧。”
男子有些不快道,“我是怕掃了大家吃飯的雅興!”
“直說就是,幾張紙還能掃大家的雅興不成?”男子不信道。
男子把筷子一放,道,“那紙不是拿來寫字用的,是拿來給大家方便的。”
眾人,“……???”
“方便?”有人不解。
“就是蹲茅坑,”非要人在吃飯的時候把話說的這麽直白,還怎麽吃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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