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聞這一句話，楊毅如遭雷擊。

　對於羅劍秋大哥，他一直是信任的！此刻魔王一句話，卻是瞬間讓他如墜雲端，忐忑不已，本還算清明的思緒也再次變得凌亂不堪，一時間難以從與魔王的談話中找出頭緒來。

　不多久，咯咯吱吱踏雪聲響起，人來了。

　楊毅聞聲望去，果然是他。

　面前的男人，比之三年前滄桑了許多，身軀筆挺，面帶微微笑意，雙手自然下垂，一身休閑著裝陳舊倒也整潔，就那麽定定凝視著他。

　楊毅看著他，一種久違的安定感充斥心間，咧嘴，滿滿一笑，心裡已經篤定這，還是自己的大哥，自己最敬愛的兄長，從未改變！

　兩人同時張開雙手，邁步向前，一個熊抱！

　“兩年了，兄弟！你過得還好嗎?”

　“很好，大哥你呢?你怎麽?怎麽跟那第四任魔王在一起?”

　“你怎麽跟他碰到一起的?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在泰山附近殺了一隊平民，我們跟三藏幾個人一起順著他的足跡找到了那隻比天還高的大猩猩?哦，你知道嗎?”

　“知道，原來是這樣啊?所以他把你帶來見我了！你們沒打起來嗎?”

　“打啊！肯定打啊！不過我壓根就拿他沒辦法，而他也沒對我下殺手。說來也是奇怪，他能無緣無故的殺了幾個平民百姓，卻對我這個視他為死敵的人手下留情。”楊毅猶猶豫豫的問道:“大哥，是因為你的原因嗎?”

　羅劍秋笑了笑，點上兩支煙分出去一顆，一如當年模樣，“是也不是，說不是呢，是因為他壓根就不是濫殺的人，這一點他跟你說了嗎?”

　楊毅點點頭，又搖搖頭。

　羅劍秋對楊毅的這番舉動雖然不解，但以他對魔王品行、性格的了解，大概也能猜出個一二。是以也不深究，深深的歎了口氣後繼續說道:“或許，我們打一開始就錯了。”

　“怎麽說?”

　“當初在祖爾肯烏拉山，你斬殺了第三任‘魔王’一行，為我們同胞和親人報了仇，我們很自然的就覺得所有變異人尤其是變異異能者都是人類幸存者的天敵，要保留人類的火種必須剿滅。”

　“然而我們一來忽略了類似我這種臥薪嘗膽隻為復仇的個例。”

　“二來，變異人基本所有的都會喪失理智，人性淪喪，但異能變異者卻不是啊，他們除了變異後身體會有一定的變異，一直要承受著對技能的強烈欲望和嗜血的折磨，以及變異後的痛苦以外，其實跟異能者是沒有任何其他差別的啊！”

　“所以你說，當初我們的認知是不是錯了?”目光遙視遠方的羅劍秋轉身，微笑看著楊毅。

　“這樣說來的話，”楊毅目光呆滯，腦海中瞬間將這些剛得到的訊息捋了捋，遲疑的說道:“我們一直以來的認知，當然是錯誤的啊！那，那我們豈不是罔殺了許多本不該死，跟你差不多一個處境的變異異能者?”

　這句話說出來楊毅心如刀絞，不知不覺中原來自己已經犯下了這麽大的錯誤，不止是他，包括他所熟悉的所有人，炎黃大地幾乎所有人類的幸存者，都犯下了這麽個彌天大罪，不同的只是他們這些人是劊子手，而其他人則是在默認、支持著他們逞凶。

　一時間，楊毅雙眼迷離，茫然無措。

　羅劍秋伸手用力握住楊毅的肩膀給他力量，“你不用自責，你們殺的那些變異異能者基本上都是沒救的他們活著也是個禍害，還保有人性底線的早已經被那第四任魔王給安置起來了。”

　“真的嗎?”

　羅劍秋摸了摸鼻子，不看楊毅的眼睛，轉身再次眺望遠空，“當然，難道你們都沒發現這兩年以來，你們一路剿滅變異人、一路收容人類幸存者，卻基本上沒怎麽遇到很大的阻力嗎?”

　“當時沒什麽感覺，就只是覺得理所當然就是如此，‘第三人魔王’那樣的畢竟少數。”楊毅低頭沉思陷入回憶，沒注意到羅劍秋的神情和動作，“現在想來確實是有些異常啊！就即便是他那樣瘋狂、變態的變異異能者再少，總應該還會有幾個的吧?”

　“嗯，確實是有那麽幾個，不過都被‘第四任魔王’那小子給滅了！”羅劍秋又回身看來。

　此刻他臉上的笑意楊毅著實看不懂，既有欣慰，又飽含遺憾、無奈、惋惜各種情緒雜陳，楊毅真的很難想象他到底都經歷了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那咱們所有人類幸存者豈不是還要感謝他?因為他的出手，讓我們這些異能者少損失了多少人力。”

　“那倒不用，他也是為了他自己，每殺一個瘋狂且有很大影響力的變異異能者，他的實力就會更上一層樓。保全了更多的幸存者，也成全了他自己，各取所需而已，用不著。”

　“你跟他很熟嗎?他依然食用變異者屍體?”楊毅聲音變冷，說到最後已成質問，“大哥，你現在與這樣人性淪喪的混蛋為伍嗎?為什麽?”

　“我該怎麽跟你說呢?”羅劍秋苦笑一聲。

　“不好說，就慢慢說！我有的是耐心！”

　“行吧，那我就從頭跟你說！”

　“咱哥倆相處時間不算很長，但對我的脾性你也應該有所了解，我這人吧沒啥優點，就隻一條，我認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除非你拿著事實擺在我面前證明我是錯的才行！”

　楊毅點點頭，耐心靜聽。

　“兄弟，知道嗎！哥哥心中的堅守被他打破了！”羅劍秋不無惆悵的說道，“他深謀遠慮、大智大勇，真的是個人物。”

　對於羅劍秋的評價，楊毅雖然不願承認，但想想與之相交過往，倒還真有幾分莫測，是以沒有多言。

　“兩年前咱們分別以後，”羅劍秋追憶往昔，繼續說下去，“刑警畢竟是我的老本行，對於茫茫大海中尋人多少還是有一套的，多番輾轉之下，幾個月的時間就被我找到了他。”

　“當時是真的沒辦法跟你或其他任何人聯系求得援助，無奈我隻得自己獨自與他對戰，心想我這賤命一條沒了也就沒了，要是真能僥幸當場把他給滅了豈不是大賺?哈哈哈”

　“然而他那時早已經消化了第三任魔王的技能，實力強大，遠不是我所能及。輕易就被他反手製伏。”

　“他也沒立刻殺我，要知道當時他可是剛剛才屠殺了一個強大變異異能者帶領的變異人群啊！反而問我跟了他多久，為什麽就這麽想殺他?”

　“我當然覺得好笑了，就反問他你跟著魔王做下那些累累罪行，現在更是取而代之，成了第四任魔王難道不該死嗎?”

　“他就問我見過他乾的什麽惡行了?”

　“我們接觸時間不是很長，卻也不算很短，說實話我還真想不起來他有對幸存者無辜的平民下過毒手，哥哥自然不屑於講瞎話，就說了他食用異能者屍體的那些事兒。”

　“嘿，他一聽就開始嘲笑我愚蠢、罵我白癡、嫌棄我迂腐當時把我給氣的啊！”

　楊毅瞪眼頻頻點頭，感同身受。

　“可是他後面那一番話還真是把我給問住了，他說不這樣怎麽增強實力?不增強實力難道要像你一樣追人幾個月，追到最後反倒被人給反殺了嗎?遇到魔王那些作惡多端之輩怎麽辦?是看著?還是求他放過你?”

　楊毅聽到這裡尷尬的很，臉紅羞愧的總感覺是在說自己一樣。

　“我什麽人呐，當然不會因為他兩句話就輕易幟。就與他辯論你特麽人性都淪喪了還能算是個人嗎！充其量就一行屍走肉，一個行屍走肉跟我講這麽多幹嘛?”

　“他道理永遠那麽多！”楊毅大點其頭。

　“他說:怎麽?咱們這些變異的異能者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嗎?我說有啊！但你不能泯滅人性啊！”

　“最後他一句話說的我是啞口無言，他就說了，人性這東西是給你們這些有道德的人堅守的，在這人類前所未有的生死存亡危機面前，總要有那麽一些人不惜一切的提升實力，探知災難的源頭以求能在重要關頭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

　“是的，就是這句話！讓我放下了自己的堅守。”羅劍秋一時頗顯頹廢，“雖然我還是做不到讓自己像他一樣，為了那個偉大的使命，放棄自己對人性的堅守，但我還是選擇了追隨於他，既是想看他這一路走來到底能走到如何高度，也算是對他發下挽救蒼生誓願的監視。”

　被各種煩雜情緒充斥心間的羅劍秋情緒非常低落，扶著楊毅的雙肩幾乎算是哀求道:“阿毅，我的兄弟！你來告訴我！我跟他，孰對孰錯?”

　“孰對孰錯?孰對孰錯”楊毅皺眉喃喃低語，腦海中盡是被那一段不絕於耳的雷鳴之音充斥。

　久久無言。

　良久，楊毅才輕聲問道:“羅大哥，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他啊！”羅劍秋聞言也回過神來，幽幽說道:“說實話，跟了他一年多的時間，你讓我說他是個怎樣的人，一時之間我還真不好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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