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楊毅沒再提及此事,順順當當的回到了子科灘根據地。
一行人沒有如往常那般即刻解散先跟親人團聚。而是受傷的跟沒受傷的分成兩列,直接進入了會議環節。
幾乎所有成年人全部參加,就在學校修築的小操場上。
格來拉則就目前的局勢和那一場戰鬥及其後果跟大家做了一番介紹。
嚴峻的生存形勢讓眾人一陣沉默,鎮長多吉次仁長呼一口氣,沉聲說道:“情況大家都清楚了,廢話少說,眼下擺在我們面前有兩個問題,一是咱們辛辛苦苦建設的這個子科灘避難所是否安全,這關系到我們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大意。二就是,就是這些人了,”多吉頓了頓指著單獨坐在一起的楊毅等人,“他們十二位都是我們救援隊成員,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兄弟袍澤!現在他們有可能感染成為變異人,對他們的安置也成了我們不得不謹慎面對的問題。”
多吉癱靠在椅背上,無力揮了下手:“行了,就這兩個問題,今天必須討論出個結果來!”
一陣沉默過後場面變得喧鬧起來,一個個吵得面紅耳赤險些動起手來!
闊別月余的李秋婭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境地,重逢的那點喜悅心情被父親的死訊和楊林二人眼下的悲慘境遇給衝擊的丁點不剩。沒有心思聽他們吵吵鬧鬧,只是抱著楊山語坐在那裡怔怔的發呆。
數個小時,在這喧囂不止的環境裡讓人覺得分外難捱。吵鬧的依舊,沉默旁觀的也沒一個離開,事關生死和未來,沒人會對自己不負責任。
終於,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工程師錢江使勁拍了拍桌子,待眾人安靜下來,這位須發斑白的老人沉穩說道:“好了,大家聽我說兩句。”
說著站了起來,邊走邊說,“先說咱們這十二位同伴吧!剛才聽見有人說要直接把他們給殺了,”雙手虛按示意小平措幾人稍安勿躁,“我就不說他們這些人為我們做了多大的貢獻了,我就隻問一句,你們要殺他們,他們會束手待斃嗎?”錢江瞪著雙眼環視眾人,散發著凌人氣勢冷峻喊道:“小平措!你會嗎?”
“不會——”小平措眼裡噙著淚一臉的憤恨吼道。
“是啊,我相信他們十二位加上新來的這位小兄弟沒人會選擇乖乖的伸出脖子來讓你們砍!怎麽?要不要試試?然後就打起來?接著再有人受傷感染,最後所有人全部成為變異人!嗯?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是嗎?”質問聲振聾發聵,現場安靜的針落可聞。
“行了,廢話不多說!”錢江重新走回十三人身邊,悲傷的看著他們,“只要不是傻子就該明白如今——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艱難說著深深鞠躬,“請你們離開!”
“錢老,您快別這樣了,我就不扶您了,老羅,快來!”羅劍秋趕過來扶起錢江老爺子,楊毅繼續說道:“其實格來拉則隊長我們早已經商量好了,我們會一起離開的,遠遠的!這次回來其實就是想跟家人,跟大夥兒道個別,完了我們就離開。另外,”說著讓過兩人面朝大夥兒大聲道:“大家夥兒請放心,我楊毅在這裡保證,我們十三個人有人變異了會活著,但是,任何人只要有喪失人性的跡象就會被其余所有人殺死!這些是我們幾個商量過的!包括格來拉則隊長和我!”回頭看向同伴。
後面格來拉則率先喊道:“我保證!”其余幾人流著淚跟著大喊:“我保證!”
楊毅接著道:“不過,
我們這些人裡,我是被變異人抓傷的不假!不過也有刀劃傷的,被樹枝給刮破點皮的等等。我想說的是,我們被變異人傷的確實不保險了,但是他們很可能沒有被汙染,到時候等他們完完整整的回來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夠重新接納他們!”說完楊毅一臉希冀的看著身邊的錢江和對面坐著的多吉鎮長。 “我保證!”兩人齊聲鄭重回道。
“行了,小毅你辦事兒我放心,你先回去站著,”錢江待楊毅歸位重新對著眾人說道:“接下來,是我們的去留的問題!我的意見是留下來。一,跟我年紀相仿的老人有不少,這點算我為自己考慮了。二我們的避難所已經可以使用,而且就在剛剛我們已經解決了感染源問題!同時我們直接進入一級警備狀態,我想還是可以安全的生存下去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對這裡已經很熟悉了,生活物資收藏的足夠多,獲取新的也更方便!我覺得這點尤為重要!好了,我就說到這兒。”錢江重新坐回位子。
“誰還有不同意見嗎?沒有的話就開始舉手表決!”多吉次仁說道。
不出意外,絕大多數人選擇了留下,剩下的極少數人也只能選擇服從多數。
接下來就是送別了!
楊毅的心情很複雜,剛得知自己被感染時的那種解脫感已經沒有了,那個技能重新給了他生的希望,畢竟不是輕生,面對死亡可以坦然,可以活下去卻是更好不過。
一面是死亡得以解脫,一面是生存肩負重任,左拐還是右拐卻由不得他選擇。
是以,看著站在面前的兒子和李秋婭,分外覺得無所適從。左拐可以交待李秋婭照顧好兒子自己走的瀟灑。右拐可以輕松的說一句:等我回來!
現在怎辦?
李秋婭不知楊毅的苦惱,攔著哭泣的楊山語不讓他上前擁抱楊毅!只是忍著淚水一臉痛苦的盯著楊毅那張臉,默默無言。
林國正有些尷尬,幾個月不見的心愛的人似乎要飛跑了。清清嗓子溫柔道:“小婭,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老師!”
李秋婭悲傷看向自己的發小,“沒關系,不是你的錯!要怨,只能怨這該死的世道!你們什麽打算?”
“沒事兒,別擔心,我跟楊大哥出去浪個十天半月的就回來了!”說著林國正摟著楊毅的肩膀,“我哥倆兒這身強體壯的,那什麽感染,都是小意思啦!”一臉傻笑著安慰心上人,重新開啟三藏模式。
“天呐!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以為你誰啊?這是身體強壯的事兒嗎?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沒輕沒重在這兒嬉皮笑臉!”李秋婭急得終於抱著楊山語哭了起來。
楊毅心有異樣,這三藏是在那裝傻呢還是跟自己一樣有了技能?為什麽不跟自己說?
“哎呦,你可別哭了!最看不得你哭了!真沒事兒!你不信咱們走著瞧吧!”
楊毅越發訝異。
“信你才有鬼了!”
“那我就真沒轍了!”林國正無奈攤手看向楊毅。
“看我幹嘛?”
“行了啊你們倆!告訴我你們到底什麽打算?”李秋婭氣急。
“真沒什麽打算!跟你說你就是不信呀怎麽辦!”
“其實我倒是有個想法,”楊毅接過話題說道:“借著這次機會,我還是想往珠穆朗瑪峰走一趟!如果半道上哥們兒變異了涼了也就算了,如果僥幸沒事兒,也算為大家謀個退路了!”
“那我跟你們一起!”
“不行——”李秋婭剛說完兩人就異口同聲的拒絕。
“小婭,聽話!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呆著,陪著小山語,不管楊大哥想去哪兒,我陪著他!保證給我倆完完整整的走,完完整整的回來不行嗎?”林國正急了!
“不!你不說你們沒事兒嗎!這會兒帶上我就不行了?”
“是,不是!”林國正急的直撓頭,“我真是被你氣糊塗了!外面很危險的,吃不飽穿不暖的……”
楊毅把兒子喊過一旁,讓林國正去規勸她,父子倆單獨說話。
“兒子,爸爸不在這段時間還聽話嗎?”
“嗯,爸爸你真沒事兒嗎?”
“沒事兒,爸爸多厲害啊!有沒有惹你小婭老師生氣?這段時間都學了什麽?”楊毅退步讓過想擁抱他的楊山語,“停!現在還不能跟爸爸擁抱!”
“哦!”月余沒見楊山語似乎成長了很多,“你走了以後我就喊小婭老師媽媽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唉!爸爸不生氣!你,你不要你親媽媽了嗎?”楊毅無奈看了林國正一眼見兩人爭論依舊,沒有注意到這邊才放下心來!
“當然要啊,我現在有兩個媽媽!爸爸,我好想好想媽媽和妹妹!”小小年紀忍住不哭。
“爸爸也想他們!”楊毅點上一支煙,“答應爸爸,先別叫小婭老師媽媽好嗎?”
“為什麽?你不高興嗎?”
楊毅正想解釋,看到那兩人走來就沒在開口,女的興高采烈,男的垂頭喪氣,不禁腹誹:這唐僧果然是假的,人家真的能把妖怪說吐血嘍!嘴角噙笑,“討論的怎樣?”
“小林子同意了!你呢?”李秋婭邀功似的。
“我?我沒意見,只要你們倆意見統一就行!”楊毅沒再辯駁,一來那個技能帶來的希望加上三藏的態度給了他些自信,就是兩人真感染變異要涼了, 這婦孺也不是沒法安置;二來此去路途遙遠,把這娘倆丟在這裡時間久了說實話真不太放心;最後嗎,就是出去楊毅心底的那份“自覺”,郎才女貌,自己祝福就好,從現在就開始把自己淡化成背景,為三藏騰空間,
說實話這時的楊毅頗後悔那晚的吐露心扉。
而這份“自覺”源自於對亡妻的愛,保守的忠誠;源自於與李年齡、身份的差距;源自於——先來後到!
楊毅就這麽一人,有時很是不拘一格,有時又很墨守成規;不願趁人之危,奪人所愛;不願委屈了他人,這個“他人”是作為兄弟的他,亦是情意綿綿的她,還是亡故的她。原本還是作為兒子的那一位,只是這主兒早已投敵。
“行了,你們去收拾行囊吧,順便跟多吉鎮長道別,我們倆先去集合了。待會兒見。”
一大一小倆人開心的旋風般跑遠。幾人陸陸續續跟親人道別後聚齊,把親人送來的生活物資裝上車子等待出發。
楊毅把自己的想法跟眾人說了無不應允,待兩人跟羅家三口一起提著大包小包趕來話別啟程。
與羅劍秋一家的分別自是分外傷感,不用同和平年代時有網絡可以電話、視頻聯絡。此一別,或許便是永生!
然而也並沒什麽可說的,時局如此,各人只是根據自己不同的狀況做出了應有的選擇罷了,畢竟不是孤身一人,都有自己應該擔負起的責任,容不得任性。
離別總是依依,古人送別時十裡相送的心情終於切身體會,無奈也,也只能是互道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