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明並沒有在冷宮裡受多少苦,蕭昭文最終妥協,寫下了詔蕭元達回朝的詔書。
但王韶明離開後,何婧英等了好幾日也沒見有人來將自己帶出去。何婧英在冷宮的牆上挖了一個小孔,日日往外望著。但除去日日送飯來的侍衛,並沒有人會來冷宮這邊。
冷宮裡每日裡都送的是一些稀粥。石斛莩都把粥給何婧英,自己隻喝米湯。直到一日石斛莩在搶粥的時候倒在了侍衛面前,何婧英才發現原來石斛莩已經那麽虛弱。
侍衛見石斛莩倒在地上,嫌棄地踹了一腳:“今天真是晦氣了。”
何婧英趕緊撲上前去,護住石斛莩:“大人求求您,救救他吧。”
侍衛惱怒到:“救什麽救!你們是什麽人你們自己不清楚嗎?一群坐吃等死的蛆!”
何婧英扯住那侍衛的衣擺到:“他只是個老人而已,他還沒死。他只是餓極了而已。大人求求您發發善心,給一碗粥來。”
那侍衛一腳將身旁的裝粥的桶踢翻在地上。那桶裡在地上滾了兩圈,幾滴米湯從桶裡滴了出來。
那侍衛指了指那米湯:“這不就是粥嗎?你們自己吃去吧!”
那侍衛抬腳就要走,卻被何婧英一把拉住了衣襟:“他只是個老人!”
那侍衛沒有想到何婧英看上去這麽一個瘋瘋癲癲,瘦瘦小小的女人竟然有那麽大的力氣。一掙之下,沒有掙脫何婧英的手,頓時羞惱不已,他轉身一腳將何婧英踹倒在地上:“瘋女人!滾開!”
何婧英捂著自己的肋骨抬起頭來看著那侍衛:“你當真要如此嗎?”
那侍衛被何婧英陰狠的眼神駭住:“你想幹什麽?”
何婧英緩緩站起來,看著侍衛道:“我讓你給他乘碗粥來,你當真不肯?”
“你他娘瘋了吧!趕緊給老子滾!”
何婧英冷漠地打量著侍衛:“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肯?”
那侍衛竟然被何婧英駭得退了一步。
他身後的兩名侍衛也察覺到了不對,紛紛圍了過來。
何婧英眸中精光一閃,身型鬼魅地向那侍衛襲去。那侍衛剛拔出刀來就覺得自己腹部一涼。他低頭看去,竟是一塊被打磨過的邊緣鋒利的石頭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如果連自己救命恩人的命都保不住,躲著還有什麽意思?!
何婧英眼中浸滿了殺意。
身後的兩個侍衛大駭,趕緊拔刀衝了過來。
何婧英拿過刀來,格擋在前,橫檔住像自己劈過來的刀刃。
何婧英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這一擋之下隻覺得虎口震得發麻,手中的刀差點就脫手落了下去。
幸好在冷宮當值的侍衛不是羽林衛那樣的伸手,幾招之後,何婧英慢慢地佔了上風。
“好好好,打架了!”
“真好看!”
冷宮裡那些半瘋半傻的人竟然拍手叫好起來。
何婧英忽然大聲喊道:“就是這些人攔著你們不讓皇上來見你們的!你們還不快動手?!”
那些半瘋半傻的人被何婧英這一聲吼得愣住。
“皇上?”
“對啊,本宮好久沒見過皇上了!”
“原來是你們!”
瘋女人倏地衝了上來,也不顧那侍衛的刀,直直地撲了上來想去扯侍衛的頭髮。
她猛地撲過來,侍衛下意識地一刺,刀尖瞬間從瘋女人的身體裡穿過。獻血從那瘋女人的口中流下,她嘴裡還在不停地嚎著:“賤人!你就是個賤人!”
其他人見瘋女人死在侍衛刀下,瞬間都尖叫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皇上不要我們了!讓人來殺我們了!”
那一聲聲尖叫聽得侍衛頭皮發麻,殺了瘋女人的侍衛下意識地往後退去:“不是我!不是我!”
那些人哪裡會管他說什麽,發了瘋似的撲上來,撕扯他的頭髮、衣衫。那侍衛恐懼得大叫。
何婧英趁與她交手的侍衛分神的瞬間,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何婧英氣喘籲籲地將刀扔在地上。另一個侍衛還在絕望地叫喊著。
何婧英趕緊背起石斛莩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她不知道該去哪去,但這裡是藏不住了。
可她剛剛走出冷宮的門腳步就頓住了。
王韶明領著一個宮女站在冷宮的外面。王韶明臉色慘白地站在那,想是將冷宮裡的尖叫聲、哀嚎聲聽得一清二楚。
王韶明背後的宮女見何婧英渾身是血的背著石斛莩走了出來,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說時遲那時快,王韶明拔下自己頭上發簪,轉身就追著那名宮女刺去。
金色的鳳簪從宮女的右頸刺入左頸穿出。那宮女吭都沒有吭一聲,就軟軟地倒在地上。
王韶明靠著牆,手不住地顫抖,手上還沾著那名宮女身上流出的血。
王韶明忍著眩暈站了起來問何婧英道:“現在,現在怎麽辦?”
王韶明看著一地狼藉,顫抖著說道:“都是我,我來晚了,我花了好幾天才想到辦法把你接出來。”王韶明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宮女,又指了指冷宮裡:“現在怎麽辦?一會兒就會來人,瞞不住的。”
“你先走。”
王韶明抬頭看著何婧英,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去哪?”
能去哪?若是讓蕭鸞知道王韶明殺了自己安排在身邊監視她的宮女,定然會認為她不受控制了。
不能控制的人,在蕭鸞看來,只能殺了。
何婧英把心一橫:“走到哪算哪吧。”
正說話間,巷子裡迎面走來幾名侍衛。
“什麽人?”
“怎麽回事?”
何婧英把石斛莩輕輕放在地上,讓他靠牆坐著,提著刀擋在王韶明身前。剛才與三個侍衛打鬥那麽久,她拿著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她身體沒有恢復,在冷宮裡日日隻喝些粥,她其實已經沒有力氣支撐了,眼前陣陣發黑。但她還是固執地擋在王韶明身前。
那侍衛見到眼前的場景遲疑了一下:“皇后娘娘?”
不過這樣的遲疑也就是那麽一瞬間而已,他們很快回過神來。
“拿下!”
何婧英迎面對上朝她劈來的兵刃。這些侍衛都是在宮中巡邏的,自然比守冷宮的侍衛厲害許多。
“鐺”地一聲,何婧英手一麻,還是沒能握住刀。
何婧英腿腳發軟,驀地跪在地上。侍衛一刀架在何婧英的脖頸上。
何婧英無力地笑了一笑。
自己真的不過是偷了那麽多日子嗎?
可又有什麽意以呢?一直在冷宮裡,也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從虎口被刀震裂的傷口出,一滴鮮血滴落在地,一滴又一滴,像夕陽下璀璨的紅寶石。
何婧英抬頭看著那侍衛,自己這輩子最後看到的人竟然就是這個人麽?
何婧英眼前陣陣發黑,好平常的一張臉啊,想記仇都未必都記得住。
“噗”地一聲,何婧英的瞳孔微微放大。一條蛇一樣的東西從那個侍衛胸口洞穿而出。
王寶明嚇得一聲尖叫。這聲尖叫讓何婧英將面前的物什看清了些。從侍衛胸口洞穿而出的不是蛇,而是一條洞螈。白色的帶著鱗甲的手臂粗的洞螈。
那洞螈從那侍衛的胸口處鑽出來,頓時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它頭顱昂起尖叫一聲,兩側血紅的腮怒來,身上的鱗甲在一瞬間變成了黑色,眼睛驀地張了開來,露出血紅色眼珠。
何婧英面前那名侍衛軟倒下去,露出身後一個帶著面具的人,他手上的劍還在滴著血。
鬼面郎君?
何婧英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被鬼面郎君伸手穩穩托住。
何婧英努力地維持著自己最後一絲清明看向鬼面郎君。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從鬼面郎君的面具之後透了出來。
好熟悉的眼神。
何婧英終於笑了出來。
我認得的眼神。
蕭練,我終於還是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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