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盤起身走過去,接過嬋兒手上的茶具。
嬋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臂,來到杜七面前,與杜七對視。
“姑娘的面紗濕了吧。”嬋兒說道。
“濕了。”杜七點頭說道。
安寧在一旁聽著,覺得這話聽起來很奇怪。
“我就知道。”嬋兒摘下頭上的“鬥笠”,伸手輕輕一扒拉,帽簷處垂下來一片細密的薄絹。
“這叫……”嬋兒正要介紹,杜七就搶先說道:“我知道,這是席帽,我見景天戴過。”
嬋兒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白景天戴帽子是為了遮住赤紅色的眼睛,她無奈的說道:“這叫帷帽,雖說在外頭帷帽和席帽指的是同一樣東西,不過在春風城裡……姑娘們說的席帽要短一些,更適合來尋歡作樂的公子,帷帽則要長許多。”
說著,嬋兒將帷帽放戴在杜七的頭上,只見面紗自帽簷垂落至杜七的頸間,透過薄而透的白紗隱隱可以看見杜七面容的輪廓。
“這個……”杜七瞧著距離她的臉有一定距離的白紗,說道:“嬋兒姐,吐氣不會打著眼了。”
“肯定的啊。”嬋兒搖頭:“我瞧姑娘你總是掀面紗,姑娘也是,不舒服就說出來,沒有必要硬挺著。”
“我忘了還有這種東西。”杜七無奈的說道,她只有在醫館的時候用過類似的竹笠。
對於她來說,她的樣貌是美麗還是醜陋都沒有任何遮蔽的必要,所以她才不喜歡白景天戴席帽。
不過……今個是十娘的要求,於是可以重視。
“公子是經常戴席帽。”白玉盤說著,很是愧疚。
她果然還不是一個合格的侍女,她分明每日有幫著公子整理衣裳,可先前竟然沒有注意到七姑娘面紗戴久了不舒服。
她有機會注意到的,她身上就有著七姑娘使用過的……自己知道面紗潮了,滿腦子想的卻都是齷齪的念頭。
白玉盤小臉慘白。
“你這丫頭別這麽看著我。”嬋兒捏了捏白玉盤的臉,笑著說道:“我就算沒有翠兒貼心,卻也是被姑姑一手調教出來的。”
雖然平日裡被石閑養著,可這不代表她是廢物。
帷帽比貼臉的面紗可要舒服多了……當然,對於這兒的姑娘們來說,也有不好的地方。
嬋兒略顯可惜的對著杜七說道:“這樣一來,我就看不見七姑娘的眼睛了。”
“小姐舒服最重要。”明燈頂著紅彤彤的臉頰說道。
“先前不見你說,現在知道攬功了?”嬋兒瞪了明燈一眼,隨後在杜七驚詫的目光中,將手探入她帷帽的面紗中,將杜七臉上本來的面紗拽了下來。
潮乎乎的,但是嬋兒卻笑著將其疊起來揣入懷裡,隨後便對上了幾個人呆滯的眼神。
“看什麽看?小玉兒要得,我要不得?”嬋兒得意的說道:“我就是想要姑娘的面紗才給她拿來席帽的,你真當我那麽貼心?”
說著,她偷偷看了一眼白玉盤,發覺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便翹起嘴角。
“嬋兒姐,你先前還說不想要姑娘的面紗呢。”安寧提醒她。
“這不是衣裳沒要到?”嬋兒啐了一聲,取出手絹擦了擦手指,眨眼後說道:“七姑娘既然偏心,連一件衣裳都不給我,我拿一個面紗總不過分吧。”
“……也不是我的。”杜七無奈的說道。
“行了,這帽子是七姨用過的,不過給姑娘你用,七姨也不會說什麽。”嬋兒繞開這個話題,提起茶壺給杜七倒了一杯水,遞給杜七後笑著說道:“七姑娘要的甜茶。”
杜七接過茶水,撩起面紗後,在帷帽後面喝了一口,隨後眼睛一亮:“嬋姐姐,這是什麽茶?”
“哦,這是姑娘們常喝的紅糖兌著茶葉衝的。”嬋兒隨口說道:“清熱調血,補血祛寒的好東西,而且這紅糖是七姨自己弄的蔗糖,味道比外頭買的要正許多。”
嬋兒說著,給安寧、白玉盤、明燈一人斟了一杯。
幾個本來說不渴的姑娘,現在也好奇的嘗著,除了白玉盤紛紛表示很喜歡。
“月姐,你不是也喜歡喝甜的嗎?”明燈見自己的姐姐的臉色微紅,不解的問。
白玉盤捧著眼前熟悉的紅糖茶,小酌一口,沒有回應明燈。
嬋兒見到白玉盤的臉色總算是好了起來,淺笑著說道:“我倒是忘了,小玉兒你可是經常喝這個的,畢竟……來的日子不穩可不好。”
“小玉兒經常喝?”安寧若有所思。
“嬋兒姐……”白玉盤羞的臉像是要滴出血,她拉扯著嬋兒的衣角,讓她不要再說了。
安寧恍然大悟,說道:“小玉兒體寒,原來嬋兒姐在說調癸水的事兒。”
安寧無奈的看著嬋兒,說道:“嬋兒姐,你……怎麽能把這種事兒當著我們說出來?姑娘家的臉皮還是薄的。”
“我又沒說,是你說的。”嬋兒認真說道。
安寧一怔,轉過頭,發現白玉盤正紅著臉看著她, 啐了一聲,將手裡的茶水放下:“我又沒有癸水,不喝了。”
“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也不知道在羞恥什麽勁。”嬋兒對著安寧說道:“她心情好了,我心情也好,你不覺得挺好的嗎?小玉兒,算著日子,安寧可以不喝,你得喝。”
安寧眨眨眼,看著白玉盤小口吃茶的樣子,心想嬋兒姐身上還是有許多她要學習的東西。
她發現嬋兒姐和翠兒姐關心丫頭們的方式不一樣,說不出哪個更好,但是如果要她選,還是選翠兒姐。
若是她犯了錯,那請讓翠兒姐拿笤帚收拾她,而不是被嬋兒在這兒拿羞恥的事取笑。
杜七沒有關心天癸的事兒,她喝著暖身子的茶,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蔗糖……是說甘蔗裡弄出來的?”
“嗯,算是甘蔗汁煮沸蒸乾後的糖漿。”嬋兒隨口說道。
杜七若有所思,輕聲道:“石嬰姐咬不動甘蔗,卻能吃糖,甘蔗和竹子長得差不多,都是一截一截的……嬋兒姐,竹子能不能榨出汁來?”
嬋兒聞言,走過來與杜七碰了碰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後,轉頭認真的說道:“完了,姑娘還是魔怔了,去請師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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