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最不值錢的是普通人的性命。
在這個妖族遍地的地方,是否能夠修煉、能否入仙門,其中的意義不是隻言片語可以說的清的,春風城的規矩對普通人當然是有用的,但對修士來說又能有幾分約束力?
杜七這妮子居然用那般語氣與修士說話,甚至還要讓人家賠錢……
她緊緊抱著杜七,像是要將她整個揉進身子裡。
時辰是正午,一天當中最熱。
杜七卻覺得十娘身子一陣冰涼,額頭一陣濕潤。
醫書上說這是驚了諸陽之會。
正抱著杜七的杜十娘很害怕,身子微微顫抖,她怕那道真氣不是穿透了杜七的裙子,而是穿過了她的腦袋。
杜十娘知道這就是不知者無畏,是她沒有與杜七說過這般的禁忌,可是……一個人是否是修士也不是她們能夠看得出來的,杜十娘竟然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教杜七這方面的東西。
感知到了十娘的恐懼,杜七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著她,片刻後道:“十娘,我又做錯了事情嗎?你和我說,我改。”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規矩去做事情,不知道錯在哪裡了。
在杜七看來,那白龍沒有什麽特殊……這一點師先生已經親身經歷過了。
杜十娘一身黑色長裙,與杜七的青色交融,化為了一種十分好看的顏色。
許久之後,杜十娘抬頭,情緒緩和了一些。
杜七錯了嗎?
她無法說杜七錯了,只是身處亂世,做什麽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她冷靜思考之後,說道:“那人與沁河醫館有關?”
杜七點點頭,拿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杜十娘額前的濕潤。
杜十娘長舒一口氣。
從對方對杜七的態度來說,是友善的。
當然是友善的,杜七都這般冒犯他,對方還說著要賠她衣裳的錢。
杜十娘冷靜下來一想,發現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在這個世道能擁有那麽一座書閣,怎麽想都不可能是一般人。
如果對方沒有惡意的話,她也許不需要這般過激,比較現實的是,面對那樣高高在上、喜怒無常的存在,她想的再多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杜十娘慢慢冷靜下來,握住杜七的手,取下那手帕說道:“先吃飯吧,等會該涼了。”
“可……”杜七還想說什麽。
“去洗手。”杜十娘說道。
杜七便閉上了嘴,那包子也張不開口讓十娘給她熱一下了。
……
……
這一頓飯杜七吃的不安,明明她很喜歡和十娘一起用餐,今天卻沒有吃出什麽味道,本來挺餓的現在也沒有感覺。
放下筷子,杜七終於忍不住說道:“十娘,那銀子我不要了。”
杜十娘收拾碗筷,抬頭說了一句:“為什麽不要?”
“十娘你不是覺得……”
“傻丫頭。”杜十娘輕輕歎息,對方是仙家的話,她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人家願意陪她玩,那事情的決定權就不在杜七這丫頭的手裡了,貿然反悔說不定還會惹怒對方。
杜十娘仔細思考之後,發現還是順其自然四個字最合適。
之後,找機會慢慢讓杜七離開沁河醫館便好,淡出了仙家的視線總歸是好事。
南荒子民飽受八方客棧妖人摧殘,她自己又遇到了李甲這號人,對仙門修士當真是沒有一點信賴可言,所以她要減少杜七在沁河醫館的時間,
然後慢慢的將她抽出來。 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
只要不是在剛出現這種事情立馬就離開,問題應該不大。
“從明天開始,我中午都會回來做飯,你上午提早半個時辰回來,晚上提早一個時辰離開那醫館,聽明白了嗎?”杜十娘說道。
“唉?”杜七微微一愣,然後驚喜的說道:“十娘你中午回來嗎?”
“我不回來我怕你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杜十娘微微歎息。
其實她最擔心的是那仙家看上了杜七的身子,那才是最大的災難,現如今也只能先靜觀其變。
生活剛剛有了些許起色,便又要身不由己了。
杜七卻十分的高興,墊著腳,眼裡都是期盼與欣喜。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這樣一來,每天中午她都可以與十娘在一起了。
……
……
午休之後,杜七重新去醫館看書,杜十娘推了點妝的單子,找石閑去了,這沁河醫館是石閑的門路,她應該了解一些,不弄清楚那仙家是怎麽樣的人杜十娘始終心有不安。
……
……
下午,一切如常。
杜七看了書,按照十娘說的提早一個時辰離開了醫館。
高台上,白景天看著提前離開的杜七,心道她可能有什麽事情也就沒有太過在意,繼續看書。
第二天中午。
當白景天想要留杜七一起用餐說些正事的時候, 杜七卻又一次提前離開。
白景天臉色塌了些,他意識到了什麽。
第三天中午又是這樣,白景天就算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杜七在躲著他……可是為什麽,以杜七姑娘的性子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事情才對。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杜七依舊會提前整整一個時辰離開。
白景天不懂,好不容易得了這般博學的先生,他可不願意見到這種事情。
杜七告訴他不懂就要問,所以他站到杜七面前,問出了三天來第一個不是關於醫道上的問題。
“嗯?”聽了他的疑問,杜七放下手中書冊,說道:“十娘讓我早些回去,有什麽問題嗎?”
杜七的坦誠讓白景天一時語塞。
他能說有問題嗎。
當然不能。
白景天噎了好一會,說道:“我想聘請先生做沁河醫館真正的主位先生,可行?”
這是他思慮了好幾天得到的想法。
杜七微微抬頭,那樹影落在她的面上,多了幾分朦朧。
忽然聽見這般的話語,杜七沒有什麽驚訝,只是平靜說道:“我回去問問十娘。”
她對於這些事情是無所謂的,決定權永遠都是交給杜十娘。
“好,只要先生願意,銀錢不是問題。”白景天認真的說道。
杜七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繼續認真看書。
白景天站了好一會才離開。
他是真的想要一個醫道上的先生,只要能解惑就行,其他的都無所謂。
那眼睛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