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人喜歡的姑娘其實有很多,可明燈這般膽小卻鼓起勇氣的模樣當真是可愛,若不是害怕嚇著丫頭,石嬰很想摘下明燈的帽子,狠狠的蹂躪她那狸花耳。
石嬰平日裡是脫線的性子,可在小孩子、尤其是半妖丫頭面前又是另一個模樣。
她在客棧中雖然說不上是大姐頭,卻也算是孩子王了。
看著乖巧可愛的丫頭,石閑伸出手到半空,卻又收了回來,微笑道:“好了,你小姐叫你呢。”
明燈回頭,發現杜七走出一些距離正回頭疑惑的看著她。
“石姐姐,回見。”明燈小聲道。
“恩,去吧。”石嬰道。
明燈鞠了一躬,一路小跑追杜七去了。
“……”石嬰看著明燈離去的背影,想著小丫頭炯炯有神的眼睛,翹起嘴角。
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正想著,石嬰微微一愣,歎息一聲。
她這才想起明燈那開源境的修為,自然不可能是杜七教的,那便隻可能師承了。
沒想到又是一個絕雲宗的苗子。
“絕雲宗,當真是討厭極了……杜七是,這又來了一個……”石嬰踹著馬屁股,面上是濃鬱的不滿。
就在這時,旁邊有人路過,看著亂發脾氣的石嬰說道:“好好一匹馬,姑娘下腳也輕些,再顛著。”
石嬰看過去。
眼前是一個打著油紙傘,面上戴著面紗的女人,身材勻稱而高挑,正抱著傘柄與一個裝著花瓣的紙袋子,青蔥一般的手指捏著花瓣往嘴裡送,看著石嬰一愣一愣的。
那是牡丹花的花瓣吧,說起來花瓣真的好吃嗎?
“沒事,我這馬聽話的很。”石嬰微微發愣後回應道。
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這春風城有什麽奇怪的,而石嬰已經卸去了偽裝,在春風城姑娘被姑娘搭訕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兒。
“嗯。”那路過的女人咽下花瓣,朝著杜七進去的方向去,走了一半回頭道:“我聽朋友推薦,這巷子裡有一家味道很不錯的蜜餞店,姑娘有空也可以買一些嘗嘗。”
“謝謝姐姐了。”石嬰並沒有感覺到不對勁,隻覺得和那琴樓的姑娘一樣又是一個熱情的女人,同時更的好奇那蜜餞的味道。
……
……
“阿七,你要的東西。”連韻將蜜餞袋交給杜七,隨後趴在櫃台上看著那戴著絨帽的小丫頭:“明燈,好久不見。”
“連姐姐。”明燈小聲道。
“嗯……真是好久沒有被這麽可愛的孩子叫姐姐了。”連韻捂著心口,小臉紅紅的。
明燈有些害羞的低下頭。
杜七在一旁看著,這才想起連姐姐不知道明燈半妖的身份,不過不知為何明燈好像以為連韻知道,就在她想要向連韻解釋的時候,後者忽然走出櫃台,一把抓住杜七的手,埋怨道:“阿七可是好久沒來看我了,依依也想你了,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連韻姐,我最近忙……”
“我知道你在忙醫館的事兒。”連韻打斷道。
“姐姐知道了?”
連韻點頭:“聽嬋兒說了,阿七你也是,別太累著自己……等等,阿七你來我這一次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呀,我搗鼓了好多新品等你來嘗嘗呢。”
杜七聽到新品眼睛閃閃發亮。
連韻心道阿七還是那個阿七。
她嘗試著道:“銀子?”
“……”杜七沒有說話。
“果然是銀子。”連韻輕輕搖頭,看著杜七道:“我說了不用錢,你又不要,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和連韻姐沒關系。”杜七解釋道。
十娘告訴她偶爾吃連韻送的還可以,總是收不好,所以她每次堅持付錢,再說了,等價交易是她為數不多可以一直堅持的規矩,杜七不想要壞了規矩。
“我不管。”連韻抱住杜七的手,盯著她道:“沒銀子你也不能不來看我,我都沒人說話了,依依有時候真的教人生氣……”
接下來,連韻抱著杜七抱怨柳依依又欺負她的事兒。
連韻說個不停,杜七卻怎麽聽怎麽覺得二人的關系好,像是炫耀而非埋怨。
明燈在一旁乖乖的站著。
“連韻姐,來客人了。”杜七說道。
“啊,好。”連韻聞言松開杜七的手,回到櫃台後:“阿七你先別走,我最近醃了一些花瓣,正巧你拿回去嘗嘗告訴我感想。”
杜七想了想這不算在交易中,便帶著明燈進到店裡坐下。
連韻看著杜七口中的客人走進來,稍稍一愣。
她嗅到了一股牡丹花的味道。
生吃花瓣?
這姐姐的口味還真重,不澀嗎?
女人走進來,瞧了一眼屋內的明燈和杜七,隨後對連韻道:“妹妹,我聽說這兒的蜜餞味道不錯,有什麽推薦?”
連韻不意外,她的口碑在春風城好得很,偶爾也有姑娘上門,眼前的姑娘戴著面紗連韻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見過,想來就是見過也該是不認識的。
生意上門,連韻認真的介紹道:“這個時節,梨條、紅楂、柿子、小瓜的味道都還可以,不知姐姐喜歡什麽口味?若是要淡一些、或者不甚甜的也有……”
“我喜歡的味道?讓我想想。”女人抱著紙袋,稍稍思考。
……
杜七在一旁看著那抱著花瓣的女人,又看了一眼門外的白雲,歪著頭。
以往時候離得遠而且這人看的人多是明燈,沒有惡意還和師先生有關,杜七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在想來,她身上的味道稍稍有些熟悉。
“小姐。”明燈拽了拽杜七的衣角。
杜七低頭。
明燈看了一眼那面紗女人,擰著腳尖不知該說什麽。
她若是與小姐說她有時能感覺到別人偷窺自己,而方才那女人看她的視線與那偷窺的視線一模一樣,小姐會不會認為她得了臆症?
可真的好像。
杜七看著明燈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奇怪,問道:“怎麽了?”
“我……沒事。”明燈深呼吸,將不安收起。
說起來,她的腦袋果然越來越奇怪了。
杜七和明燈不同,這般接受信息的能力對她來說比吃飯喝水要頻繁的多的多,便沒有領悟到明燈不安的來源,她撫摸明燈的腦袋安慰她,隨後取出剛買的一片糖漬藍花楹,檀口輕啟:“啊——”
明燈一愣,她忽的想起了姐姐。
姐姐喂她吃東西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杜七心道怎麽她取了蜜餞後丫頭更失落了?
“不喜歡藍花楹?”杜七問。
“喜歡。”明燈接過杜七手中的花瓣放入口中,抱著杜七的手臂,感受著舌尖上的甜蜜,不再去想陌生人的事情,小聲道:“小姐,我沒事了。”
“嗯。”杜七點頭。
……
……
面紗女人耳朵一動,忽的道:“這有糖漬的花?”
正介紹蜜餞的連韻一滯,隨後道:“有是有一些,只是糖漬過的花瓣可能和姑娘的口味不合……”
生吃牡丹花瓣的女人該是不會喜歡甜膩的花瓣,連韻是這麽想的所以便沒有說過。
女人十分的感興趣的道:“都有些什麽?”
連韻搖道:“姐姐來的晚了,都賣的差不多了,還剩下的只有木芙蓉、茶花、梅花、金針花以及一點點藍花楹。”
女人越聽眼睛越亮,連韻說的這些全都是這個時節味道最好且最適合甜味的花,她很驚訝在這般地方遇到一個懂花的姑娘。
“沒有梨花嗎?你不說是吃梨的時節?”女人問。
“梨花?現在是冬天,哪來的梨花……梨花只有春天有,再說了,梨花不適合做蜜餞。”連韻搖頭:“要我說,梨花還是適合做花茶而不是蜜餞。”
女人聞言,忽的像是變了一個人,興奮的道:“是吧,梨花摘除花萼、花梗,把花冠向下攤成薄層後最適合泡茶了。”
“姐姐也是這麽喝的?”連韻一愣,她還以為只有自己會這麽吃。
要知道,沒有幾個人會在研究怎麽吃花瓣上用這麽多的心思。
“是。”女人看著連韻的眼睛閃閃發亮,問道:“妹妹懂花茶、花瓣蜜餞?”
“懂啊。”連韻道,她平日裡淨搗鼓這些了,沒少被柳依依埋怨。
而連韻此時也意識到了什麽。
二人對視一眼……皆可以見得對方眼裡的欣喜。
女人期待的問:“妹妹可懂花酒?”
連韻點頭道:“我不常喝酒,可藏紅花、蘭花也會弄一些。”
春風城嘛,藏紅花酒自然的賣的好,不過連韻自己弄的也不賣多少,基本上都是給姑娘們拿去緩解月痛了。
“果然,妹妹是懂花的人。”女人聽著連韻的話,確認了連韻是一個知道如何食用花瓣的姑娘。
……
杜七在一旁聽著,很想說一句這不是懂花,是懂怎麽吃花吧。
可那邊聊的火熱,也沒有她插話的份。
……
“姐姐喝花粥嗎?”連韻問。
“很少,偶爾有玉蘭花、百合花的時候會做一些。”
“那我建議試試月橘配上半生的米飯煮成粥,可以將月橘的香氣放到最大,很好喝的。”連韻道。
“是嗎?”女人很認真的記下了連韻說的做法。
“姐姐,牡丹花瓣生吃的味道不是很好吧。”連韻道。
“妹妹說的是,其實弄碎後泡水的味道好一些,這只是我個人喜歡。”
“姐姐若是喜歡牡丹花的味道,那我推薦紅月季,味道要緩和許多,而且不像牡丹花那般珍貴,便宜的很。”連韻說道。
“是嗎?月季我都是配粳米煮粥的,沒怎麽吃過,下次試試。”女人道。
“姐姐果然懂,月季粥補血調經,配合藏紅花最適合咱們春風城的姑娘了。”連韻笑著說道。
“春風城?”女人一怔,隨後道:“啊,對,最適合了。”
她覺得被當做春風城的姑娘也沒有什麽不好,至少可以和這個孩子好好聊一聊,她可是從未遇到過如此符合她胃口的丫頭。
這是真——符合“胃口”了。
就在這時,杜七很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二人中間。
“連韻姐,我還要去醫館呢。”
連韻一拍腦門,歉意道:“我把阿七你給忘了,姐姐稍等,我去後面一趟。”
“妹妹請。”女人道。
別說連韻,她方才聊的高興,一時間也把杜七和明燈給忘了,明明是想好好接觸一下杜七,沒想到卻遇到了更喜歡的孩子。
“姐姐喜歡花?”杜七問。
“吃的意義上喜歡。”女人道。
“……”
“阿七,給。”連韻將蜜餞交給杜七。
“恩,連姐姐那我走了。”杜七說道。
“回見。”連韻絲毫不挽留,看得出來她很想多和那面紗女人聊天,明明之前還拉著杜七的手說很是想念。
這便是女人了。
“那是什麽?”女人問。
“我試著醃製了一些朱槿,不知道味道怎麽樣,姐姐要不要試試。”
“好啊。”
連韻和女人對視一眼。
她們很是投緣,隨後看著在門前發呆的杜七,稍稍一怔:“阿七?你還沒走啊。”
“我這就走。”杜七拉著明燈的手,轉身離開。
眼看著杜七離開,面紗女人想了想,發覺她還是對連韻更有興趣。
連韻也想和她深入交流,便道:“聊了這麽久真是失禮了,我叫連韻,詩詞連韻的連韻,姐姐怎麽稱呼?”
“我?”女人想了想,說道:“妹妹喚我一聲淺姐就好。”
“淺姐。”
此時的連韻還不知道她這一聲姐姐下去,憑空大了許多人好幾輩。
……
……
“小姐,她們怎麽聊的那麽高興。”明燈躲在傘下,疑惑的問。
“我也不知道。”杜七撐著傘,她對於連韻受人喜歡這一點並不疑惑,奇怪的只是這種在她面前迅速發芽的感情的源頭。
她本就是喜歡情感的人,所以覺得難以理解。
杜七道:“我在書裡看過,她們應該是花癡。”
“花癡?”明燈不懂。
“也不對,書上的花癡是癡迷花景的人,連韻姐這種該是叫花吃?”杜七也很是迷惑。
“七姑娘說什麽呢?什麽花癡。”石嬰看著這迷糊的一大一小道。
“沒什麽。”杜七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就如同她和十娘的感情一樣,說起來也拎不清楚。
若是看的清楚反倒不是她喜歡的感情了。
也不知道柳姐姐見了方才的樣子會不會生氣?
該是不會的。
杜七搖搖頭,抬頭道:“石姐姐,我們走吧。”
“那還不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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