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叔微微搖頭,但臉上仍是帶著笑容:“光哥,希望借你吉言吧。”
這時,宮龍澤、武枂從雨中跑到了武記火鍋店的門前,武枂的鏡片上沾滿了水珠。
祥叔見到武枂,問道:“怎麽,沒帶雨傘嗎?”
武枂道:“沒想到會突然下這麽大的雨,沒準備。老爸,樓上小包間沒人訂吧?”
祥叔喟然道:“幾間包間都還空著。”他瞥眼見到宮龍澤,笑道:“你來的正好,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大黃魚,剛剛到貨。”
宮龍澤道:“祥叔,很久沒來嘗你的手藝了,今天武枂請我過來,我連午餐都舍得吃,留著肚子來吃海鮮的。”
武枂捶了宮龍澤一下:“喂!誰請你來了?是你自己死乞白賴要來的!”
祥叔拍著宮龍澤的後背:“好小子,來就對了,我們家阿枂的項目就靠你了。對了,項目融資進展怎麽樣了?”
宮龍澤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我們今天剛見了投資人,對方對我們的項目……提了些建議,有些事情還要調整……調整,額,總之呢,事情還在進展中。”
祥叔道:“沒事,有進展就好,慢慢來,慢慢來。”
在一旁的光哥重重拍了下武枂,大聲道:“祥叔,你擔心什麽,你們家阿枂是港大的高材生,走到哪裡,都是被人看好的啦。”
武枂揉了揉被光哥重捶的後背,苦笑道:“光哥,多謝誇獎,多謝誇獎。”
光哥大聲道:“阿枂,光哥不是抬舉你,我就是很看好你。我主要是不懂你搞的那些高大上的東西,不過呢……”他拍著胸膛說道:“你放心,萬一最後沒人投資你的項目,我來投!好不好!”
宮龍澤一聽大喜,立馬走上前跟光哥握手,感謝道:“多謝光哥,多謝光哥!”
武枂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覺得,光哥不過就一句場面話,宮龍澤就這樣衝上去,吃相實在太過難看。
“小夥子們,加油!”光哥合上後備箱,向祥叔招手道:“祥叔,我走了!”
“雨天路滑!路上開車小心!”祥叔揮了揮手。
貨車左轉開上了路面,車輪胎從火鍋店前的行人道開到街上,顛簸了一下,濺起了不少水花。
貨車開走後,祥叔看到一名黑衣青年正抱著嬰兒站在對面樹下避雨,默默注視著三人。
祥叔奇道:“這位是?”
宮龍澤道:“哦,祥叔,他是我們剛認識朋友,叫常文山,是從福建來到鵬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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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公司在上周宣布申請破產保護後,今日,美國政府正式向國會提交拯救金融系統的法案,美財政部將獲得授權購買高達7000億美元的不良貸款資產。美國政府希望借由此項舉措,能夠在一年內解決金融危機,避免國內出現上世紀30年代那樣的大蕭條。”
宮龍澤一按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他道:“新聞整天報道老美的這些破事,煩死了!”
祥叔從沸騰的火鍋裡伸回筷子,筷間夾著的一塊竹蟶肉已經被滾得爛熟。
祥叔將雪白的蟶肉放在面前的瓷盤上,說道:“你這就說錯了,全球經濟一體化,美國發生金融危機,也會波及到我們國內的。有句話說,大氣候會影響中氣候,中氣候會影響小氣候。老美是全球經濟的中心,它們大氣候不好,會影響到國內的宏觀經濟中氣候,
而中氣候則會影響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小氣候……” 祥叔話沒說完,就被武枂打斷:“老爸,別再上課了,你都離開體制內單位多少年了!”
祥叔有些生氣:“怎麽,我離開了崗位就不能評論了嗎?我說得有錯嗎?老美次貸危機鬧了的大半年,來餐館吃飯的人有沒有減少?我們家生意有沒有變差?還有,你們這次融資是不是也不順利?還敢說小氣候沒受到影響嗎?”
武枂夾起一隻大頭蝦,扔進火鍋中,當他靠近火鍋時,火鍋蒸騰上來的熱氣將他的眼鏡蒙上了一層霧氣。武枂不得不摘下黑框眼鏡,放在桌上。摘下眼鏡的武枂,面容顯得更加清秀。
武枂道:“我們融資不順,是因為沒做好功課,與大氣候、小氣候可沒什麽關系!”
祥叔望了一眼宮龍澤,宮龍澤忙道:“哦,祥叔,我們項目還是有受影響的,不過,沒問題,沒問題的。大氣候雖然不好,但我們國家不是剛剛成功舉辦了奧運會嗎, 中氣候應該還是不錯的。是吧,祥叔?”
祥叔道:“我們國家上半年有些不順利,什麽南方雪災啊、西藏暴亂啊、汶川地震啊,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但是到了下半年,應該來說,國內的整體環境還是不錯的,北京奧運會的成功舉辦,確實是極大凝聚了國人的心氣……”
武枂道:“你們兩個外行瞎評論什麽,國家經濟面的走勢,跟奧運會又有什麽關系?”
祥叔慍道:“你這臭小子,說什麽呢?國家大事難道不是一環扣一環嗎?想當年,我在寫調研報告的時候,開頭就要先寫宏觀環境……”
武枂最怕就是老爸說出“想當年”三個字,只要一提到“當年”,祥叔就會滔滔不絕地說上大半個小時,講述自己那些重複了無數遍令人哈欠連連的陳年往事。在武枂看來,自己老爸除了思想還比較接地氣之外,其他的,實在談不上說有什麽本事。
他說道:“打住!打住!餐桌之上,不談當年,不談當年。”
祥叔被兒子強行封了口,餐桌上的氣氛瞬間涼了下來。
宮龍澤見祥叔面色不愉,急忙起身,將一盤青蛤全部倒入了火鍋中,說道:“好吧,不談國家大事。我們還是立足實際,把桌上的海鮮都掃蕩光吧。”他撇了一眼常文山,見到他默默坐在角落,於是道:“文山,你別客氣,多吃點啊。”
“哦。”常文山應了一句,他從吃飯開始就默默在旁聽著對面三個人侃侃而談,但他們所談的東西,常文山一句也聽不懂。他感到自己與對面的三人似乎是身處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