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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序之鱗》第一百零六章 人言與獸心
語言是一種常常為人所忽視的力量。

 善語者掌握七種基本原則:主客、伏線、襯染、照應、反對、省筆、隱微,便可將他人之心置於自己之股掌。或盤啄、或洗練、或懲惡勸善、或文過飾非,皆出於己願,人無有不從者。

 縛魂晶是使用這種力量的行家裡手。須臾之間三言兩語,不僅解了自身將毀之困厄,還將龍巢“二代目·偽”順便收入轂中。

 聽從內心對於法術力量的需要,庫西利安暫時放下龍心廳之中休憩的歡樂時光,開始準備為自己的“學業”而奔波。在手中縛魂晶的指引下,他很容易就解鎖了第一個任務目標——“群獸之心”以及屬於它的那枚縛魂晶。

 不同於其它巨龍,棕龍並不喜歡遨遊於九天之上,他們更青睞於在大地之中快速潛行。在龍巢氏族的小心侍奉下,身軀已經變得有些臃腫的庫西利安,徑直鑽入了地底深處,好像劃水一般用其長有皮膜的腳爪向著目標飛速遊去。

 ……

 “一切遵從獸心便是。”

 這是哈克南身上的縛魂晶,在其給親隨武士們下達決死衝鋒命令前給予他的寄語。對於身邊這位“新朋友”的話語,塞勒姆酋長一向是言聽計從。

 只是真正短兵相接之後,他突然變得有些無所適從——剛剛離得稍遠尚且還可以加以抑製,現在和“群獸之心”緊密相連的熾影獸群就近在咫尺,陷入熱血狂戰的它們帶給哈克南的影響已經堪比驚濤駭浪——可獸心又該如何指示自己前進的方向?

 在心臟劇烈泵動的間隙,年輕的沙漠精靈有了片刻猶疑,他不由自主地低吼著:“獸心為何?何為獸心?”

 “吒!”一記音爆打斷了哈克南的思考,落在衝鋒梯隊後方的他遭遇了猛烈打擊。雖然在黑夜之中無法看清襲擊者的模樣,但那聽了幾十年的聲音還是讓哈克南瞬間亡魂大冒。因為那正是他的授業恩師、被他構陷而不得不亡命天涯的“拔舌者”布拉奇,所特有的冷冽嗓音。

 在塞勒姆的武士們決死衝鋒伊始,眼神犀利的“拔舌者”就看到了衣甲鮮明的哈克南。更令其大為光火的是,這個孽徒在發動了象征塞勒姆榮譽的“決死衝鋒”後竟然躲在隊伍最後,畏縮不前。

 “真是把哈吉爾汗的臉都丟盡了。”布拉奇的牙齒咬得發出了聲響。

 這位身兼大武士和音言術士兩種職業的前塞勒姆第一強者雖然已經被部族視為叛逆,但卻也無意於大肆殺戮那些曾經的同胞。

 憑借著高超的技藝和在手的兩把彎刀,這個沙漠精靈強者硬是在亂軍之中遊刃有余。

 彎刀一削一抹之間,往往就能將敵人遞過來的兵刃或擋格、或送出,分毫不會為其所阻。布拉奇的動作宛如行雲流水,仿佛邁著圓舞曲的舞步就踱到了昔日徒弟身側。

 沒有用“死亡之音”將騎在馬上自言自語、微微有些出神的哈克南直接轟殺,“拔舌者”隻用了三成本領發出了“威嚇之音”就將哈克南擊落於馬下——他並非隻為復仇而來,更重要的是要為這個孽徒上好最後一課——好讓其明白什麽才叫做“榮譽”。

 “小子,你真的把我安達的臉都丟盡了。”布拉奇將自己剛剛內心所言和盤托出。

 哈克南所騎乘的六足駿馬本就是他師父所馴服再轉贈與他的,此刻面對布拉奇自然是難以升起半分抵抗之心。見到劍拔弩張的兩任主任,這匹聰明的坐騎聳了聳寬闊的肩膀就慢慢向戰圈之外加速小跑而去。

 “今天我們要做個了斷,”兩把彎刀劃分別挽了一個刀花,布拉奇沉靜地看著自己傾囊相授悉心調教的徒弟:“隻比刀法,我要教會你什麽才叫榮譽。我的徒弟。”

 獸心。獸心?獸心!照見五蘊遍尋無果之下,年輕的塞勒姆酋長遏製住自己向親隨武士呼救的衝動,伴著胸膛中悸動到瘋狂的節奏,他按照曾經師傅的教誨雙手一虛一實握住鐮刃劍柄,劍身平舉而尖端稍傾。

 “你是徒弟,你來先攻。”

 沒有虛意客套,哈克南合身撲向了他的師傅。他很清楚教授自己技藝的這個沙漠精靈的行事作風——有恩必償,有仇必報——而這正是“拔舌者”綽號的由來。

 死生大事也。年輕的酋長奮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將生平所學皆盡使出,不敢有半分松懈。他知道此時和自己年幼時每天都要進行的對招訓練不同,稍有失誤,招來的就不是刀背的拍打而是致命的刀鋒。

 “還不錯,至少沒有松懈。融合了群獸之心?力量也有一定增幅,”布拉奇一邊揮舞雙刀截擊著哈克南的蓄勢搶攻,一邊注意觀察著他的身形步伐,時而出言提醒:“不要隻盯著別人手裡的刀,要看他的腳步。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雖然有著群獸之心的加持以及年齡的優勢,哈克南一時無虞搶攻所消耗的體力,但他還是沒有功夫去為布拉奇諷刺話語而感到惱怒。哪怕對面那個沙漠精靈使用的每招每式哈克南都曾經學過,可是自己仍舊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要知道現在可是他在搶攻。

 “吒!”劇烈的音波驟然而出,只是並非布拉奇違約偷襲,音言之術攻擊的對象也不是正苦苦支撐的哈克南。

 感受到腳下的異動,布拉奇知道是熾影獸潛伏過來準備奇襲,於是先發製人,一發蘊含十成威力的“死亡之音”貫入腳下的沙石之中。

 聲音聽起來並不大,可是威力卻相當驚人。一道錐形波紋過後,交手兩人腳下的沙地都陷下去兩尺有余;潛伏於地下熾影獸的熱血如同汩汩清泉,瞬時湧出。

 “你的手段?”布拉奇原本就冷冽的聲音驟然更加冷酷:“換我進攻了。”

 話聲剛落,“拔舌者”的彎刀就化作一道道春日驚雷,向自己不爭氣的徒弟席卷而去。這些招式哈克南同樣學過,甚至其中一些他剛剛搶攻時還使用過,只不過在其師傅手中平凡的招式卻化腐朽為神奇。

 何也?唯手熟爾。

 年輕的酋長此時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 十息之內其身上連中十七刀。若非有著精良的鎧甲保護,再加上布拉奇出乎意料地盡撿一些不致命的地方下刀,哈克南早就被砍成碎塊身死命消。

 “小子,你還差得遠呢。”惡狠狠一口濃痰啐到躺倒在地失血昏迷的年輕酋長身上,啐完之後兀自覺得不解氣還狠狠補上了一腳:“若非是我安達的兒子,你早死了。”

 言畢,布拉奇單手拎住孽徒的衣甲領口,將其向戰圈之外拖去。

 昏迷的哈克南緩緩睜開了雙眼——隨著鮮血流出,群獸之心加緊將熾影原血泵入其血管之中以作補充——血灌瞳仁的他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邪魅笑容。

 反手用左手死死抓住拎著自己的有力手臂,在對方驚愕的眼神之中,一直握在哈克南右手的鐮刃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師傅的胸口之中。

 “一切遵從獸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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