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

當桑托斯回到家中的時候，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立刻走了過來，向他的雇主遞交了一份燙金的請柬。這是格洛烏家主剛剛派人送來的，雖然對開的請柬裡只有寥寥幾行文字，但是那都是用添加了寶石粉末的墨水書寫的，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尊貴的桑托斯家主，敝人誠邀您明日來雄力莊園一晤，見字如面，切切毋忘記……”

他把自己的私印蓋到簽收欄的空白上，那些用寶石粉末撰寫的文字忽而便活了過來，扭曲變形著在雪白的紙面上蜿蜒穿行，最終變作了一幅精準的地圖。這張地圖指出了那個雄力莊園的地點，同時也標注出了從斯帕特城到那個莊園的最優路徑。

“還真是費心了，這張請柬恐怕沒有十幾個金卓戈都下不來，”桑托斯喃喃自語道。所謂的金卓戈是永序之鱗商會發行的黃金貨幣，也是現行商會通用貨幣之中面額最大的一種，僅僅一枚金卓戈的價值就相當於七十三枚美帝奇帝國的銀凱特。

這張請柬之所以如此昂貴，是因為它不僅製作材料高檔，而且還被附加了兩個煉金術:桑托斯加蓋私章之後隨即變化的字跡是一種;而當字跡變化為地圖之後，格洛烏家主手裡回執上的磁性墨水也同時顯露出了簽收字樣，這則是另外一種煉金術。

萬勝慶典日結束之後，桑托斯這位民選執政官日常所需處理的事務頓時輕松了許多。既然收到了請柬通知，他自己也沒有別的什麽事情，那麽第二天一大早，桑托斯就帶上幾名家仆乘上沙犀獸，順著地圖上標注的路線前往雄力莊園赴約。

本來，作為民選執政官若是公務出行的話，他其實可以直接調派停泊在斯帕特城航空港的小型利維坦迅捷艇。但是，因為這次出行既然並非公派，而且桑托斯本身也好久沒有乘坐過自家馴養的沙犀獸了，所以他才臨時起意采用這種略顯落後的出行方式。

坐在沙犀背上的座輿裡，桑托斯斜靠在軟軟的天鵝絨填充織物上，一邊感受著透過紗簾吹進來的涼爽清風，一邊好不愜意地拾起身旁果盤裡的一枚車厘子丟進口中。經過幾十年的治理，斯帕特城外環境明顯比之前好上了不知多少倍。即便是走出了良田阡陌的耕地區，沙漠也不似之前那般燥熱。一排排乾草格子覆蓋在沙丘上，每個沙丘頂端都豎立有一根圖騰柱來固沙，斯帕特城的人正在用辛勤的勞動和先進的技術，一點點地改造著沙漠。

事實上，格洛烏家族新近購買的雄力莊園，便是斯帕特城治沙成果的最直觀體現——以前的斯帕特城哪會有什麽遠郊農莊，城市外面幾個帕勒桑便是沙漠，而現在像是雄力莊園那般距離城市中心十幾個帕勒桑的距離之外的莊園，已經有了數十座之多。

當桑托斯吃完了整整一銀盤的車厘子，飲盡了一壺用月長石粉濾清的番石榴酒，一直邁著大步向前行進不休的沙犀獸總算停下了自己的步伐。像極了座輿內飾的訊鈴，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叮叮聲，那是乘坐在沙犀獸肩挎裡的仆人在向桑托斯提醒。

“這麽快就到了，”斯帕特城外的道路比幾十年前要好上許多，因此沙犀獸沿著商道行甚至比桑托斯預計最快抵達的時間都要早一些。他從天鵝絨填充織物坐墊上站了起來，隨角踩了一下座輿邊上的一個踏板。一張飛毯不知從何處，倏爾飛來，然後懸停於座輿紗簾外邊。

桑托斯踏上了飛毯，緩緩降落到了地面。他的那些家仆也早早順著軟繩從沙犀獸的肩挎裡出溜下來，

麻利地聚攏在自家雇主身後，為其打好了民選執政官的儀仗。在沙犀獸抵達之前，站在雄力莊園望樓上的守衛就看到著那樣一頭巨獸，因此格洛烏此時業已作好了迎接準備。“嘭嘭嘭……”

隨著三聲蒙皮鼓聲打頭，悠揚的號角和鏗鏘的鐃鈸驟然和鳴。雄力莊園的石牆上的大門被人從內部向外推開，格洛烏家族的現任族長帶著一大幫人馬上列隊從其中走出。兩兩抬著一捆織錦地毯卷軸的仆人們一路小跑，在桑托斯走到距雄力莊園三十多碼的時候，總算為民選執政官的鞋履鋪設好了一條造價不菲的貴賓專用通道。

“格洛烏老弟！”

“桑托斯大兄！”

斯帕特城兩大望族的家主、民選執政官職位的輪流當選者，在碰面之後非常熱絡地互相以扶肘禮打著招呼。他們都沒有使用太過正式的敬語，反而肉麻地稱兄道弟起來。只不過，這般親熱的表現也都只是給外人看的。

每一個桑托斯和每一個格洛烏都知道，永序之鱗商會在斯帕特城設立這種類似“二王執政”的管理體系，目的就是要讓他們兩個家族相互製約。

或許在利益分配方面還能有默契，但是在權力和交情上面，這兩個家族若是想長久地享受在斯帕特城所能獲得的榮耀，那麽他們就必須要做到涇渭分明。

當然，見面客氣一下還是可以的。

打過了招呼，格洛烏便熱情地將桑托斯迎接進了自己的雄力莊園。只是在走過那扇厚重的石門時，看著大門內部裝飾用的紋飾，桑托斯的眼神不由得一凝。雖然他旋即就用擦眼睛的動作遮掩過去，但是那個野獸般的巨爪紋飾的確讓他想起了什麽。

走在雄力莊園裡，桑托斯聞到一股沉靜的熏香味道。格洛烏熱情地向他解釋:“為了迎接桑托斯老哥您這位民選執政官，我可是特意讓人裡裡外外把莊園都收拾了好幾回。就在今天一大早，我還讓人抬著幾大桶悶燒的沉香，著實把這裡又熏了一遍。”

“有心了，有心了。”走在格洛烏旁邊，桑托斯拍了拍他的胳膊。現在這兩人和他們父輩的外形似乎是反了過來:桑托斯丁點沒有老桑托斯的大肚腩，長得高大健壯;格洛烏則沒能遺傳到老格洛烏那般清臒高挑，長得反而有些矮小瘦弱。

他們沿著曲折的道路走了半天，方才步入了臨時充作會客廳的覲見大廳，裡面的座位已經按照美帝奇傳統宴飲形式擺放妥當，就等著他們兩位家主入座。只不過，令桑托斯有些納悶的是，這裡有一個人還在等候著他們。

剛剛進門，格洛烏便向桑托斯介紹:“這位是瓦普拉克先生，”他指了指那個人，掌心向上以示尊重，“今天邀請老哥來聚會，其實也是有引薦兩位認識的意思，咱們趕快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