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亮正以飽滿皎潔之姿,高懸在繁星點點的澄澈夜空之中。溫柔的月光之下,翠木峰竭力伸展指向天空。白日裡,陽光會照出花崗岩峰頂上的紫紅與鐵鏽色。然而在月光之中,它們全都蛻變成了高大而孤傲的鬼魂,顯得寂寞而又清冷。
山脈以北被森林環繞,巨型橡木和椴木遮天蔽日的樹冠,從山腳一直延伸到海邊。東邊數十裡之外便是一片看起來有些荒涼的黑色沼澤,但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雖然那是一片充斥著泥淖、河灣和死水的土地,但是亦有丘陵與適於耕作的沃土點綴其中。
黑柳城便坐落在那裡。作為格林的鐵杆盟友之一,黑柳城市長本就親身經歷了翠木城的“毀滅之夜”,並感同身受。他慷慨地決定開放黑柳城邊界上剛剛確認出來的幾塊“浮地”——這是對於沼澤中某些土地的別稱,在那裡能夠進行建築或者種植,較為適宜人類居住——來安置從翠木臨時遷移過來格林家族,以及跟隨格林和其麾下軍隊一起流亡過來的城市平民。
自那場危機過去半個月之後,除了幾個格林家族的采邑和翠木城的衛星鎮之外,翠木城遺址附近已經不剩幾個有人煙的村落。隨著城市民的遷移,不少小型定居點都被廢棄。居住在那些地方的人們充分發揮了“小民的智慧”,跟著他們的封君一起遷徙。
現在的翠木峰,因為地主神的強勢蘇醒,那堡壘般堅實的岩體連帶著上面的翠木城被直接劈掉了一大塊,隻留下一個圓形的山谷。包圍著這片碗形巨坑的,則是是一串陡峭的圓頂小丘。再加上周圍高聳山巒的映襯,顯得分外突兀。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樹木肯定還沒有來得及生長出來,這圈環形山丘中間的土地一片荒蕪,只能看見一些野草和虯結的蔓藤。
環形山丘的中心有一篇凸起的岩丘,光禿禿的,像是不少侏儒的腦門。這小丘陡然拔起,又在最高處羅成一片接近平地的緩坡,樣子倒確實像類人生物的頭顱。
在翠木城的平民們撤離之前,許多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並沒有一個人曾經向此地的主人提及這一點。他們要麽是不夠勇敢,要麽是不夠強大,要麽就是不夠冒失。
岩丘平坦的台頂上,一座仿佛直接用灰漿澆築出來的塔樓聳立著,高大魁偉、直衝雲霄,輕而易舉地越過了周圍環繞的山丘,在月光下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晦暗的光明。塔內一片寂靜,因為建造這座灰塔、在其中短暫駐扎過一段時間的侏儒們,現在已經撤走。
然而,靴子輕輕擦過石頭的聲音,打破了此地的寂靜。溫柔的月光下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周圍的地面和岩石上落下一道道陰影,一襲亞麻布披風在夜晚的涼風中飄動。
在一陣“吱吱嘎嘎”聲中,灰塔的大門拖著鉸鏈微微開啟。那個穿鬥篷的人低聲喝罵了句,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銀質的小壺,把裡面的煉金潤滑油往鉸鏈之中傾倒了一些。油脂浸潤了有些鏽蝕的鉸鏈,讓其變得更容易打開。闖入者露出一絲微笑。
此時,灰塔內部已經空空如也,僅存的工具也全都損毀廢棄了。闖入者如同幻影一般安靜。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看起來像是被壓壞了的星盤——實際卻並非如此——它的刻度盤已經變得碎裂,上面的指針也變得扭曲。這塊金屬毫無生氣地躺在闖入者手中,似乎毫無用處。
然而,當那個人擺弄了兩下星盤側邊的旋鈕之後,灰塔的底層大廳裡面卻顯露出一個房間。闖入者穿過房間,走上通往地下密室的台階。他曲曲折折地向下走了超過十碼,
來到了一道鐵鑄的大門面前,然後再次掏出那個“星盤”似的東西,打開了這道大門。“你來得有點晚。”
“我只能騎著馬到山下,然後攀著藤蔓一點點爬上來。這是市長給你們的信箋。”
那名闖入者——或者說接頭者更為恰當——從懷裡拿出一個用紅蠟封著的信箋,將這封信遞到了對方的手中。
“他願意與我們合作,”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箋的內容,將自己隱藏在帶兜帽罩袍裡電僧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前來送信的傭兵團長說道:“而你則是他的代理人,一如既往。”
正說著話,電僧的手指尖上就驀地竄出一道閃電。沒有任何防備下,傭兵團長一下子就中了招,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鑒於目前,即將與帝王的怪物大軍展開全面戰爭。 所以史迪姆冕下決定在拉姆齊人類之中傳播信仰,以便獲得更多合格的戰士和神術施法者。軟槭市長已經同意成為第一批的實驗對象,只不過按照拉姆齊的傳統,作為封君的他可以讓你來進行代替。”
看著倒在地面上、身體僵硬的傭兵隊長,電僧向其解釋了兩句。然後,他就彎腰伸出手掌攥著這個“實驗品”的衣領,走向了地下室內的“虛擬遊戲聖堂”。
和在侏儒島的“史迪姆之家”不同,這裡並不是侏儒們常見的那種輕松歡快的娛樂場所風格,反而與拉姆齊人類社會之中的、各路神隻的神殿聖居有些類似,裝潢修飾無不為了凸顯肅穆和端莊。只不過,由於這個虛擬遊戲聖堂開在地下,多少顯得有些陰森可怕。
“儂麽要對哦做蛇麽?”因為渾身僵硬,所以那個傭兵隊長的話語講得口齒不清。
在被拖拽的過程之中,他看到了數十名電僧在這個聖居內走來走去。那些人——姑且這樣稱呼吧——就像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食屍鬼似的,沒有任何生氣。他們只是在各個長條石板搭起來的小小靜室之間來回徘徊,而只要有人走入,那些靜室之中就會有詭異的光芒閃爍。
電僧把傭兵團長推到了一個小小的靜室門口,他這才看清那些長條石頭上面似乎刻畫著什麽花紋。“怪異的大鳥,”他想到,然後下一刻他就被推入了這間靜室。
“海陸翱翔大冒險,”看到靜室裡面冒出了光芒,聽到掙扎聲被平穩的呼吸聲所代替,電僧滿意地點了點頭,“適合初次接觸虛擬遊戲的菜鳥,來開啟無法饜足的遊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