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們似乎想要把大地變成火海。

　那些邪術士驅動著惡魔火炮，每前行進一段距離，就會發起一次轟擊。

　好消息是，那些惡魔術士這麽做會消耗大量炮彈，無意義地浪費許多資源。而壞消息則是，他們的炮彈似乎無窮無盡。

　且不說被俘虜的異怪和阿比沙龍魔，就是惡魔大軍之前抓捕的凡人奴隸——比較諷刺，動亂爆發之前的加勒哈斯塔，在格拉茲特的統治下有著“最適合凡人居住深淵位面”的美譽——以及隨手可及的低等原魔和怯魔，就足夠那些邪術士揮霍使用。

　被邪惡的炮彈擊中，地面上的岩石都會開始起泡、發黑，被擊中的血肉生物則變得血肉模湖。在此期間，一些有組織(但並不算強大)的異怪還企圖與這些邪惡的惡魔機器進行了決鬥。

　比如說，受《永逐聖典》約束的一些靈吸怪家族以及眼魔氏族，還用靈能和魔法向惡魔大軍展開了一次次的反擊，在那些金屬怪物身上挖出了巨大的傷口。

　然而，因為那些異怪所能保證的火力密度實在太低，幾乎沒有一門惡魔火炮被其成功摧毀。

　當火炮出現問題，惡魔術士只要重複之前的“上彈”工作，那些被當成炮彈填進惡魔火炮的生靈也能被當成修複火炮的補品。

　他們毫無憐憫地使用著這些生靈，惡魔火炮的開火聲幾乎連成了一曲似乎永不會演奏結束的交響曲。成百上千的異怪，葬身於翻滾的血肉炮彈之下。

　哪怕是僥幸逃脫了被炸死的命運，剩下的一些異怪也因為完全不存在媾合的可能性。不僅是因為打上了頭的惡魔不接受求和，還因為哪怕是混亂邪惡陣營的惡魔，其實也很難理解異怪的行為。在惡魔們看來，既然異怪不存在理解的可能性那麽乾脆就不用理解——統統殺光，不就結了。

　為了擊退那些想要奪走自己性命的惡魔，各種各樣的異怪全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這也是他們距離惡魔統帥最近的一次戰鬥。當穿著明亮的天藍色琺琅附魔盔甲的格拉茲特走上戰場，他邪惡的形體永遠被閃爍的魔法靈光所照亮。惡魔之火就像山泉中的泉水從格拉茲特的十二根手指間流出。沒有一個敵人能站在他面前，那些試圖這樣做的異怪，全都在痛苦中結束了他們的生命，狂暴的深淵之力像岩漿一樣瞬間撕裂並磨滅了他們的身軀。

　一批負責斷後的眼魔，在巢母之眼的操控下，為了填上洞穴的垂直缺口付出了生命。這種本不會流淚的生物——以其佔據身體比重那麽多的大眼球來說，這確實挺奇怪的——在格拉茲特扭曲的手中淪為慟哭血淚的可憐鬼(字面意義上那種)。而數十隻這種相對比較強大異怪的集體包庇，結果也不過是拖慢了惡魔大軍一兩分鍾的行進節奏，相較於戰局本身根本無甚意義。

　殺戮了一陣，覺得有些意興珊，格拉茲特便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座輦。

　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攻城塔，骨架是由惡魔和其它一些怪物的骸骨拚湊成的，塔身上還覆蓋了一張格外巨大的蒙皮。這張蒙皮是用比蒙巨獸的皮革鞣製出來的，其實就是烏暗主君之前那座如同行宮般巨大的行軍帳篷。

　他本不應該這麽不體面的。只是，因為現在加勒哈斯塔的物資著實吃緊，格拉茲特雖然貴為三重國度之主，但是也必須得“節衣縮食”地節儉度日。

　站在攻城塔頂端，整座巨塔由十二頭身上纏著鎖鏈的巨牛魔拉動向前推進，格拉茲特俯瞰著他的軍隊，空氣中充斥著魔力。隨著這件巨大的戰爭機器正在蘇醒，它們內部充滿了惡魔的精粹，足以推動那巨大的重量滾滾向前，其力量甚至可以碾碎城牆、壓平塹壕。他能感受到被困惡魔——那些最近被他判處有罪的惡魔貴族——的靈魂在他腳下翻湧，一些施法者用黑暗的咒語把他們捆在戰爭機器那由骸骨構成的軀殼內，作為驅動其前行的額外助力。

　在他腳下，無邊無際的惡魔軍團踏步向前。他們全都臣服於同一個意志，服務於同一個目的。既他的意志，他的目的。

　很快，他就會徹底摧毀眼前膽敢反叛的荒原聯軍，把所有居民的靈魂獻給偉大的深淵意志。

　他發誓他不會留下一塊石頭，不會給此地留下任何重建的可能。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原諒後者的背刺行為，以及為那些家夥幫忙放走財富女神握金那件事復仇。

　沒錯，此時此刻格拉茲特已經調查清楚了關於荒原聯軍的大量信息，他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懂這些荒原野人、愛剌天族在深淵留下的後裔與雜種。

　他對自己的勝利確信不疑，巨大攻城塔源源不斷地吸引著混沌魔力，以確保他麾下這支龐大的塔那厘惡魔大軍能夠受到它的影響，保持最基本的紀律性。

　通過這件由他塑造的半神器，塔那厘惡魔將會被鮮血和屠殺、掠奪和榮耀、靈魂和死亡所吸引。龐大的巨牛魔，魁梧的血蹄魔與壯碩魔，身披黑甲的鐵騎魔和血獅魔戰群，來自疫病深坑的疾鼠魔，甚至鹽水沼澤位面被流放的畸鰻魔將軍們……全都聚集到他的麾下，追隨著被格拉茲特掀起並迅速席卷而來的毀滅浪潮。

　在他的注視下，一群弗洛魔騰空而起，龐大的數量遮蔽了天空，拍打翅膀的聲音如同一場風暴。他們伴隨著刺耳地嘶吼衝向遠處的高空，那裡有一些宿敵——蟲族艦隊的飛天剃刀蟲——正在等著它們。這只是烏暗主君的一場測試，證明即使是這些瘋狂的有翼怪物也必須服從他的命令。

　格拉茲特並不完全滿足，他知道自己的軍隊中，其實正有人密謀推翻。

　這並不奇怪，這就是混亂邪惡陣營生物的生存方式，自他第一次踏足這個世界起就是這樣了。

　無所謂，總是有塔那厘會嫉妒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人，並且密謀取而代之。

　但是，只要他確保勝利牢牢地握在手裡，大部分軍隊就仍然會保持忠誠。他們現在最想要的是摧毀可憎的荒原聯軍，繼而逐步平息加勒哈斯塔的暴動，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無益的內訌中。

　此外，還有些讓他更在意的流言。

　他的眼線不久前回報，又一支地獄的勢力也已經踏入加勒哈斯塔了。不只是他已經見識到的、以五色龍後麾下那些巨龍們率領的阿比沙龍魔，還有一支非常隱秘的大地精軍閥正在崛起。

　根據預言魔法的佔卜結果，那家夥似乎和他的幾個敵人攪和在了一起，只是那支大地精戰團在他的大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盡管如此，如果他們在不合適的時間出現，或許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飯要一口口吃，”格拉茲特心想，“騰出手來，我馬上就會對加勒哈斯塔發動一場清洗。”

　而就在他想著該如何折磨報復自己的那些敵人時，推進的惡魔軍團也正好遇到了第一波真正的阻礙，呼嘯的炮彈從幾十裡格之外的地方飛射過來，砸進這場狂潮的浪尖。

　不提幾乎已經超過視距的反擊距離，就是那種很明顯不是異怪風格的反擊手段，都足以說明惡魔大軍總算快要接觸到此行真正的敵人。

　“全軍出擊！”x2

　幾乎同時，相距超過三十裡格的陣線兩方，指揮體系中都在傳達起相同的指令。

　惡魔們沸騰了，紛紛向前狂突猛進起來。時不時地，他們還隨意濫用高等傳送術趕路，絲毫不考慮自己會不會一個傳送就打亂了其它塔那厘的行進。

　而在另一方，借著“異怪分布帶”拖延了惡魔軍團大約兩個沙漏時左右的荒原聯軍，此時也完成了拆解空投生物集裝箱、補充後勤物資和彈藥補給的準備工作。

　被刻意雪藏了許久的加農榴彈炮團，這一刻總算是放肆地向敵人展示起了自己的存在感。操縱他們的炮手，不僅有特雷卡的技術軍士，還有一些阿爾卡扎親衛的炮兵特別團。

　之前，荒原聯軍分批次在鑄造區城市內部進行戰略穿插的時候，這些人和他們的武器都被其它士兵牢牢地保護起來。目的就是等待時機，和惡魔軍團進行一場足夠震撼的陣地對壘。

　當惡魔大軍的先頭部隊越過了射擊標注點，被偷偷掩埋在前方的發條構裝體就向後方指揮所即時傳達回了消息，後者向火炮部隊下達了開火指令。

　雖然這有近五千名職業炮手，但是要同時伺候兩千多門加農榴彈炮同時開火， 這依舊是一件執行起來相當艱難的任務。得虧在向異位面軍火商購買這些加農炮時，後者為荒原聯軍這個大客戶配送了供彈專用的構裝體。

　在兩百多台大約一人大小，猶如八爪蜘蛛似地機械構裝體的幫助下，火炮部隊這才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全部供彈，將兩千多發開花榴彈同時砸向了20裡格外的惡魔軍團。

　這些炮彈全都是煉金炸彈。

　有的炮彈的戰鬥部裡，除了填充著火藥之外，其殺傷的彈片上面全都鍍了一層神聖油脂！

　有的炮彈的戰鬥部裡，裝填的是發泡橡膠、油脂和白磷混合物，只要落到地面就能形成一大片短時間內用清水都無法熄滅的烈焰。

　有的炮彈的戰鬥部裡，乾脆填充的都是用煉金手段提取的、尺寸極小的白銀粉末，它們不會落地之後爆炸而是會在空中爆炸，形成一團金屬粉塵雲團。塔那厘惡魔一頭闖入這些雲團，只要吸入一點點，那些銀粉就會進入他們的身體，對其造成持續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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