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紹安的婚事是正正經經的,好好的一樁婚事為何要被編排成話本子的?你竟然還說要排成戲,這傳出去如何能聽?你今後可是要嫁入文家的,那是門風清正,傳承百年的書香門第,豈容得你這般胡鬧?”程夫人正色道,“你可不能為了哄你祖母一時高興,壞了自己的名聲和將來。”
“不過是博祖母一笑而已,阿娘太過緊張了,沒事的,您就相信孩兒吧,且不論是不是真的排戲,便是隨口說說的,讓老人家高興高興又有何妨?”程錦含笑挽著程夫人的手臂,“我知道阿娘是書香門第出身,看承恩侯府多有不慣,可你看老夫人雖然不似其他的老夫人那般莊重,可她性情直爽,喜惡都寫在臉上,從來不搞表裡不一那套,何況她也不記仇,就算今日三嬸惹了她,過幾日她再到跟前伺候,老夫人也不會給她臉色看,更不會著意給人小鞋穿,這樣的老夫人可不比那些威風八面,面慈心苦的老夫人好伺候得多麽?您嫌她荒唐,不像個老封君的樣子,可她是長輩,您又改變不了她,還不如改改自己的想法,把她當成小孩兒哄著,她高興了,闔府上下也高興,宮裡的太后也高興,咱們一家的日子不也能好過一些麽。”
“我如何不知道你說的有理,”程夫人沉默片刻,“只是實在忍不住,有些話我一聽就實在忍不住,就拿你三嬸今日說的話來說,若她嫁入別府,斷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看我們侯府沒規矩,才有意說來惡心你的,我們府裡為何沒有規矩?還不就是她這個老婦人帶的頭?”
“說到三嬸,您今後還是要多小心她。”程錦想了想,“她素來是個聰明人,此次跌得有些狠了,今後定能吸取教訓,說不準今後會鬧騰出什麽事兒來。”
“她?”程夫人不以為然,“她雖也姓文,但同紹安他們家算不得同宗同族,是實實在在的小門小戶出身,說是書香門第,根本沒什麽見識,那點兒心機伎倆上不得台面的。何況咱們侯府不比一般世家大族,最是不按牌理出牌,她那一套放在我們侯府根本吃不開,你沒見她今日吃了排揎,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同你那二嬸一般,都是學不乖的性子。”
“阿娘您也不曾學乖過呀,”程錦笑眯眯地道,“您明知道祖母喜歡什麽樣的,卻總是不肯放下身段哄著她,若是我三嬸學乖了,以她的心機哄著祖母,您怕還不是她的對手呢。”
程夫人笑著搖頭,之前程二太太已經夠會哄著老夫人了,結果還不是落得那麽一個下場,程三太太又能好到哪兒去?在侯府裡生活,沒有家族和兒女,還有自己的嫁妝,只靠著一張哄人的嘴,哪裡夠用?
程夫人沒把程錦的話放在心上,隻拉著程錦同自己一塊兒看嫁妝單子。
“阿娘,還早著呢,不過是先定個親而已。”程錦倒不是害羞,而是實在懶得在嫁妝這種事兒上費工夫。
“你懂什麽?嫁妝本是從小就要預備起來的,可你過去傻著,阿娘原打算養你一輩子的,也沒來得及給你備下什麽好東西。如今你突然就定親了,算算時間離你及笄成親不過四五年了,若再不下力氣去尋,有好些東西便是花錢都尋不到的。”
“咱們也用不著那麽多嫁妝,要真搞個十裡紅妝的,文家還要笑我們暴發戶呢。”
“自然是這個理,所以你的嫁妝來不得半點馬虎,”程夫人正色道,“排場不能太大,必須要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理來就行,雖然東西不多,所有陪嫁之物都得精細風雅,我打算將那些黃白之物都換作字畫書卷。
你要嫁入的是文家,書香門第最看重這個,侯府雖然根基淺薄,但你外祖家好歹也能同書香沾點兒邊,也不能讓他們太小瞧你。我聽說有戶人家中落,欲將家中珍藏的莊敬皇后的廢帖當了去,我這幾日便使人去看能不能花銀兩收回來,給你做嫁妝……”“誰的?”程錦掏掏耳朵,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莊敬皇后?您花錢收她的帖子做什麽?而且還是廢帖,有什麽用處?”
“雖是莊敬皇后的廢帖,但也是價值千金,畢竟莊敬皇后的帖子都好好地在宮裡收著呢。 你忘了你自個兒在學堂也是臨著莊敬皇后的廢帖學字的?便是廢帖也足以讓你在婆家揚眉吐氣了,今後教導子女開蒙,也不會讓人小瞧了我們侯府。”
程錦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能說她寧願把趙華的帖子換成庸俗的黃白之物嗎?
“阿娘,難道我如今這一手字還不如莊敬皇后?”程錦發出了靈魂拷問,她自覺自己的字比當年要瀟灑靈動許多,該是遠勝當年才對,結果程夫人竟說要去高價收購莊敬皇后的廢帖。
“快別如此托大,傳出去要惹人笑話的。”程夫人連忙打斷她,“你這一手字雖然不賴,但到底少了莊敬皇后的皇家富貴氣象,缺了些歷練,自然還不能和莊敬皇后相比。”
見程錦的臉色難看,程夫人又連忙安慰道,“我兒已是聰明伶俐,這一手字怕是天下閨閣女兒無人能同你相比,只要你勤加練習,假以時日,今後說不定也能同莊敬皇后比肩呢。”
呵呵,程錦面無表情,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提起筆在桌上屏氣凝神地寫了一首小詩,“阿娘覺得這字同莊敬皇后相比如何?”
程夫人定睛一看,吃了一驚,這首詩便是莊敬皇后的原作,帖子好端端地守在宮中,程錦這手字同宮中的那幅完全毫無二致,若不是她親眼所見,都無法相信這字竟是她親手所書。
“我兒的字又精進了些。”程夫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愣了半天,乾巴巴地擠出這麽一句,也難怪程錦不情願讓她花錢去收莊敬皇后的廢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