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親眼看著她寫的,在學堂上寫的卷子做不得假。”裴先生也很不願意相信,可那字確是程錦所寫,那一筆一劃絕對做不得假,“要不召她過來,在祭酒大人面前再寫一遍?”
人的字跡是不會輕易發生變化的,尤其是她寫得那樣一手好字,更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
“不用了,”宋祭酒雖然震驚,但還是擺擺手,“這般小題大做,倒顯得我沒見過世面似的。”
當初為了把程錦從女學調往太學,文紹安親自寫了一幅字作為交換,雖然他喜愛他的字,但對安排程錦的事兒,心裡還是頗為不滿的,一個紈絝外戚家的傻女,竟然也想到太學讀書,若不是他的父親極喜歡文紹安的字,眼下又快到他的生辰了,他才不會破這個例。
那時候文紹安還口口聲聲說程錦定不會讓他失望,甚至還說鴻山夫子曾想收她為徒。
這樣的話他自然是不信的,並且還嗤之以鼻,但最終還是照辦了。
那純粹是給文紹安一個面子,雖然他比文紹安年長許多,但對他的才華一向是很佩服的,才華橫溢的人大都恃才傲物,他卻沉穩內斂,超然物外,待人接物接溫和妥帖,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熱血少年郎,倒像是個少年的身體裡裝了個精於世故的老怪物,這樣的人不僅前途無量,而且讓人發自內心地敬服。
他在國子監這麽多年,來來往往這麽多學子,不乏驚才絕豔之人,但似文紹安這般的卻只有這麽一個,原本以為他就已經夠古怪了,沒想到被他看中的人也是個怪物,能寫得這樣的一手好字,在其他方面想必也不會太差,難怪夫子要收她為徒,這回他是真信了。
“罷了,這份卷子照常評判,該給什麽等次便給什麽等次。”宋祭酒長歎一口氣。
大梁的文人大都很有骨氣,國子監裡的清流們在閱卷時從來不因對方的身份而徇私,月考一甲的卷子都會被張貼在榜上供人學習,也沒有人敢冒著惹怒太學學子們的風險去徇私舞弊,所以宋祭酒的話並不讓直講助教們意外。
程錦不知道因為自己而掀起的軒然大波,猶自趴在石桌上沉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被饑腸轆轆的肚子給喚醒,她直起身來,身上薄薄的披風落在地上,剛睡醒的模樣還有些懵懂,看著眼前坐在一旁讀書,卻為她擋住大半陽光的少年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阿期,你交卷啦?”
程明期合上書本,沉穩地點點頭,示意紅綃將飯食拿過來,“已經過了飯點,隻向公廚討了這些肉餅,你將就著吃一些吧。”
“幸虧今日公廚做的是肉餅。”程錦如今也習慣了國子監的生活,不再抱怨裡頭的飯食又少又難吃,在這裡能夠飽腹就不錯了,其他的還真不能挑剔太多,一旦過了飯點,便是想要填飽肚子就更難了,幸虧程明期給她留了幾塊肉餅。
放涼了的肉餅很硬,尋常人很難下口,她卻能就著熱水連吃了幾塊,吃得香汗淋漓,這才想起來關心一下程明期,“今日月考,你考得如何?”
程明期微微皺眉,“算不得好。”
他已經很勤奮了,但畢竟年紀小,積澱有限,在書法這種需要日積月累苦練的方面,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年長的學子們,他歎了口氣,“能讓我留在丙班就已經是萬幸了。”
“你年紀還小,人生閱歷淺,有些事兒是急不來的。”程錦勸道,“至少你還在丙班啊,不像我還在戊班呢。”
“我明白,”他點點頭,“但五姐此次定能奪得月考魁首,到時候就要遷往甲班了。”
他見過程錦的字,也是驚歎不已,若是程錦此次不得魁首,先生們還真是瞎了眼。
“這倒是無所謂,”程錦是真的無所謂,她不可能那麽認真地同這些少年們去爭一個魁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左右文紹安若想帶她去遊歷,總是找得到法子的,第一不第一的並非必要。
程錦不在意這件事,卻不代表無人在意此事,太學的考生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月考上,上回的月考一直拖到現在已屬罕見,此次考的又是書法,他們更是卯足了勁,都想要爭奪這個魁首,就連紅綃都受了他們的感染,日日過去探問成績。
書法一道沒有標準答案,幾個評卷的先生為不同的卷子取得不同的名次爭論不休,成績倒是比平日還要再晚上一些時候出來。
程錦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文紹安給她的術法書上,興許是這書上所載都是一些粗淺的術法,她隻用了兩天便將書卷上的術法盡數掌握了。
她歪倒在床榻上,一邊讀書,一邊施法將茶盞裡的冷水燒開,聽著水氣“咕嘟咕嘟”的聲音,她很是滿足,若不是太扎眼,她都想在學舍裡置一個爐子一口鍋,給自個兒做飯吃了。
程錦還未將新學的術法玩個痛快, 文紹安便突然出現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你現在便同我去一趟大理寺。”
“怎麽了?”她這幾日過得十分懶散,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覺得這樣打發時間也很不錯。
“蠱蟲又出現了。”
“皇上不是下旨申飭祁王,責令他嚴加約束南蠻麽?”她嗤笑一聲,“無用麽?南蠻還是在京城搗亂搗得很開心嘛。”
“無論如何,既已經圈定了平康坊,細細排查,定有所獲,不過在此之前,萬萬不可打草驚蛇,走漏了風聲。”
“唔,”葉萍卷起圖紙,“這個程錦過去不曾出過京城,甚至連侯府都不曾出過幾次,怎會解南蠻的蠱?莫不是她失魂的時候另有奇遇?可我見她同我們鴻山似是極為熟稔,還屢屢以我們的長輩自居,莫不是鴻山的哪位前輩轉世重生的?”
“你這話要是傳出去,那些禦史定要狠狠參上你一本,堂堂大理寺少卿大談怪力亂神,這分明是禍國之兆。”文紹安把玩著桌面上的松煙墨,漫不經心地說。
“那些書院裡的迂腐書生不通世事,我們難道不知道麽?”葉萍冷嗤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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