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你剛才說有什麽事要稟報。”吃到最後一道奶酪紅果時,程錦才騰出空來慢條斯理地問道。
紅綃連忙跪了下來,“稟姑娘,奴婢將趙嬤嬤送到胡嬤嬤那裡後,便驚動了夫人,夫人親自問了奴婢,知道趙嬤嬤對姑娘不敬,發了好大的脾氣,打了趙嬤嬤十板子,連同趙嬤嬤的家人一並被趕出府了……”
紅綃說得很仔細,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裡的恐懼,程錦神智剛剛恢復,就來了一招殺雞儆猴,別說是屋子裡的小丫鬟們,連紅綃這個活絡的大丫鬟都被鎮住了。
“知道了。”程錦神色淡淡,並不如何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掃了這幾個在屋子裡屏息伺候的大小丫鬟們一眼,“過去如何,我不同你們計較,今後好好當差便是了,否則趙嬤嬤便是前車之鑒。”
程錦的院子裡除了趙嬤嬤和兩個大丫鬟,還有四個小丫頭和兩個灑掃婆子,趙嬤嬤的資歷最老,又是她一手帶大程錦,往日以她的地位最高,今日她被拖到頤心堂,被夫人親自打了板子,又逐出府去,大家對程錦的性情手段,心裡也大概有數了。
畢竟是程夫人的親女,程大姑娘的親妹,這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也像極了二人。
紅綃打了個激靈,連連磕頭應是,恨不得用磕頭來表忠心,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連忙順勢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從今日起,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當差,各司其職,守好院子,最要緊的是記住誰才是你們的主子,哪家主子都容不下不忠的下人。”程錦接過青萍遞過來的玫瑰花茶,放緩了語調,卻還是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紅綃更是把頭磕得震天響,程錦這一身氣派便是府裡最穩重端方的程大姑娘也有所不如。
她既有了大機緣,說不得也有大造化,她老老實實跟著她們家姑娘今後定是前途無量。
這麽一想,她便再無半點勉強,愈加真心實意起來。
承恩侯府裡向來沒有晨昏定省的習慣,程錦無憂無慮又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見她醒了,青萍才上前稟報,“姑娘,夫人昨日夜裡來了一趟,沒讓我們喊您,今日一早夫人又來了,見您還在睡,也不讓我們喊您起來,隻讓您起了之後去一趟頤心堂。”
程錦畢竟剛剛恢復,神魂疲憊,這幾日難免嗜睡,沒想到事務繁忙的母親,昨夜還會親自過來,便早早睡下了,她知道母親是心疼自己,才不舍得喊她起身,心下一暖,草草用過早膳,便匆匆到了程夫人那裡。
“我的兒!”程夫人一見她,就將她一把摟在懷裡,“可用了早膳?”
“用過了,昨日倦得很,早早便睡了,讓阿娘擔心了。”
“既是倦了,便多睡一會兒,何苦這麽早便起?”程夫人拉著她的手細細端詳,“阿娘琢磨著請個大夫過府給你把把脈,開幾副藥調理一番。”
“不妨事的,多睡一會兒便好了,阿娘,我是最不願喝那些湯藥的。”
“已經是大姑娘了,還任性。”程夫人點了點她的眉心,“我的兒,可讓你受委屈了!若不是你大好了,阿娘還不知那刁奴竟欺你至此,阿娘這心啊,難受得一晚上睡不著。”
趙嬤嬤是程錦的乳娘,是程夫人當年千挑萬選來的,平時生怕她給程錦委屈受,也算是小心看著的,沒想到私下竟欺她癡傻,如此苛待於她。
“阿娘莫為一個下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那刁奴當年看上去倒是老實本分,
誰曾想竟狠毒至此!” “若我當初同常人無異,她大概也還是個老實本分的乳娘。”程錦笑得很坦然,“阿娘不必生氣,她知阿娘和大姐看得緊,倒也不敢太過分,不過是嘴上刻薄幾句,克扣些小東西,我並未真受什麽苛待,阿娘切不可太過憂心。”
“真真是個刁奴!怪不得她這些年腦滿腸肥的!”程夫人到底還是意難平,四個孩子的乳娘中,她待這個趙氏最為寬和,求的就是她能善待程錦。
“阿娘,不過是個刁奴而已,打發出去便是了。”程錦笑意輕松。
“我兒,這些年真是苦了你!”
“阿娘哪裡的話,有阿娘和大姐二哥的看顧,我真是半點委屈也不曾受得。”程錦握住程夫人的手, “阿娘昨夜可是沒睡好?阿錦害得阿娘為這刁奴生氣,那便是我的不孝了。”
這一番話柔柔地說在程夫人的心坎上,讓她的臉色稍稍緩了下來,沒想到她家阿錦好了之後,說話做事竟然如此妥帖,過幾日去大覺寺定要再多捐上一些香油錢,答謝佛祖將她的阿錦還給了她。
“你屋子裡還有哪個不妥當的?一並都給換了!”程夫人冷哼道,“那個老刁奴在背後如此欺辱你,那些個丫鬟都是死的嗎?也不知道報於我知道?我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索性都換了。”
“那可使不得,這些丫鬟也是我平時用順手了的,若是全都換了,孩兒還真成了睜眼瞎。趙嬤嬤的事兒,平心而論,也不與她們相乾。趙嬤嬤仗著是我的乳娘,在屋子裡飛揚跋扈,對我上前如此,又何況是她們,青萍和她頂過幾句,趙嬤嬤對她最是不喜,若不是阿娘看重青萍,怕是她已經不在我屋子裡伺候了,孩兒信得過她。”程錦頓了頓,“那幾個小的不在屋子伺候,倒也怪不得她們,紅綃雖油滑些,但做事也並無什麽大錯。”
“我的兒,她今日油滑,焉知明日會不會背主,我看待會兒就把那個紅綃一並打發了。”程夫人可是當家夫人,為了寶貝愛女打發個把下人根本就不在話下。
“阿娘,我看那倒不必,她伺候我尚算盡心,油滑也有油滑的用處,我也習慣她們幾個伺候了,還是把她留下來吧,再說我才剛好,發落這麽多下人,傳出去終歸是不好。”程錦抱著程夫人的手臂撒嬌道,“阿娘,你就留她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