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同樣的飯菜,為何就阿娘有事,其他人都無事?”
“我那時候也覺得奇怪,還特地驗了阿遠那份飯菜,確是無事,可是阿娘那日只在酒中仙用了飯食,太醫也說她是用了不潔的食物,除了酒中仙,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了。”
“我在雜記上看到一個中了蠱的人腹瀉,並非是因為飯食不潔,而是蠱蟲搗的鬼。”
饒是程鈐心中有了預感,還是忍不住心頭微顫,蠱蟲之前隻存在傳說中,是南邊極恐怖的一種存在,若不是那個神秘的火人,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蠱蟲會出現在京城。
“要真是蠱那該如何是好?”程鈐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著,“若是毒還能求名醫幫著解,可是蠱……”
天底下能解得開的人怕是不多,再想起程錦方才說的那火人的慘狀,程鈐幾乎都快要支持不住了。
“大姐莫急,南蠻的蠱蟲雖然可怕,但醫家並非無解,當年莊敬皇后曾在南蠻用醫術解蠱,便是宮裡的太醫不曾得她真傳,鴻山書院的夫子想必也是能解的。”
“南蠻蠱蟲從不曾出現在京城,宮裡的太醫如何會解?鴻山書院……夫子從不曾下過山,如何能求得他給阿娘解蠱?”程鈐急道。
“若是阿娘真中了蠱,不管有多難咱們也得想辦法,不過眼下未必就真是中了蠱,大姐也莫要著急。”程錦勸慰道,“你剛才說當年的那位嚴掌櫃被打發到莊子上了,不知能否尋到他?我想問他幾句話。”
程鈐點點頭,“明日我就使人去將他帶來問話,但是那莊子離京城遠了些,來回怕是要三四日。”
程夫人當年遷怒嚴掌櫃,將他遠遠地打發到離京城最遠的莊子上去
“此事耽誤不得,我明日一早就去莊子上問他。”
“不可,”程鈐瞪了她一眼,“外頭亂得很,你又是個攪事精,你便乖乖待在家中,不得出去到處亂跑了,我去同娘親說,你們也暫時別去大覺寺了,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
“大姐,你難道以為兩邊明日就要開戰麽?外頭也不似你想象的那樣。”程錦哭笑不得,“無論是皇上表哥,還是祁王都還未準備好,雖必有一戰,但起碼也要等到一年之後,總不能因為害怕出事,成日待在家中吧?”
“祁王能等那麽久麽?”程鈐微微搖頭,“皇上表哥已然親政,時間拖得越久,對祁王越是不利,難道他要等到一年後,南邊的官員全都被清洗一遍再動手麽?那豈不是毫無勝算?如今這局勢已是一觸即發了,世上沒有什麽事是能準備到萬無一失的。”
“可祁王妃還沒死呢,祁王妃就這麽一個兒子,祁王世子在京城,便是把身家性命交給了皇上表哥,祁王若是要反,皇上表哥定會立刻斬了祁王世子祭旗,所以祁王妃絕不會讓祁王在她活著的時候謀反。”
“可祁王妃身子不好,誰能保證她能活多久?祁王府裡還有個備受寵愛的側妃虎視眈眈,這祁王妃怕是說沒就沒了。”
“有武州大都督在,祁王也不敢輕舉妄動,我瞧這祁王妃也不是庸常之輩,否則也不能在不受寵愛的情況下,在祁王府裡做這麽多年的王妃。”
那位祁王妃本身是弱質女流,可她卻是武州大都督的愛女,武州大都督有五個兒子,隻得這麽一個女兒,無論是武州大都督,還是祁王妃的五個哥哥,待她都十分疼愛。
武州原名梧州,武風極盛,人人習武,處處練兵,天下名將五成出於此地,因此改名武州,如今大梁的兵馬有近一半掌握在武州將領的手中,故有“得武州者得天下”之說。
武州大都督周亮是土生土長的武州人,深得武州人敬重,先皇登基前,祁王不過是個不承爵的王府公子,尤愛舞槍弄棒,得了周亮的賞識,又把愛女嫁與他,才讓祁王在南邊站穩了腳跟。
若祁王與祁王妃情投意合,周亮自會毫不猶豫地領著武州兵馬支持他,偏偏祁王夫婦自成婚始便感情不諧。
那時候祁王還未封王,不過是個普通的宗室子弟,但周亮看重祁王,屢屢為女兒女婿的事情周旋調停,並未動過讓女兒和離歸家的念頭。
新皇登基後,祁王封了王,周氏被封了祁王妃,這日子本該越過越好,誰能想到祁王迎了一位傳說有南蠻血統的側妃入府,生下了庶子蕭清朗,做盡了寵妾滅妻的事兒。
周亮怒極,卻悔之晚矣,周氏已是天家人,入了皇室宗牒的, 若要和離,那便是對天家不敬,他身為手握兵權的武州大都督最忌諱的便是此事,何況周氏也放不下年幼的兒子,隻得咬牙困在祁王府後宅與那側妃周旋。
祁王雖不喜歡祁王妃,但到底忌憚著武州大都督,明裡沒敢拿祁王妃和蕭清明如何,但王府裡的側妃卻沒少做手腳。
後來隆慶帝登基,在南邊站穩腳跟的祁王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當時朝中輔政的蘇相想出一個製衡的法子,那便是讓祁王世子蕭清明入京為質。
這個提議看似不易讓人接受,可祁王厭棄這個嫡長子,讓他進京給他當擋箭牌倒也並無不可,而祁王妃雖然舍不得兒子,卻寧願蕭清明在京中生活,也好過在王府中朝不保夕。
她很清楚祁王的心是徹底偏了,蕭清明雖佔了世子之位,也向她的父親允諾過將會讓蕭清明繼承一切,他們卻是從頭到尾不曾信過祁王的鬼話,若是蕭清明不走,祁王隨時都有可能讓他死於非命給蕭清朗騰位子。
所以蘇相這個看似挑釁的提議,竟然很快成功了,武州大都督府也徹底和祁王離了心,如今祁王要防的不僅是隆慶帝,更是他的嶽丈周亮,而祁王妃周氏是他手裡最大的一張王牌,只要周氏不死,周亮便不會把事情做絕。
而祁王妃也明白這一點,壓製著祁王不敢輕易謀反,正是如此多方牽製,無人敢輕舉妄動,天下才太平了這麽些年,不過聽說祁王妃的身子不好,恐怕是撐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