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黑色石碑形狀並不規整,表面也有些凹凸不平,絲絲縷縷的纖細金紋遍布其上,似乎是深嵌在其內部,而並非只是生於表面。
然而,石碑上卻是連一個文字都沒有。
這讓鐵堅不禁有些傻眼了,他尋找天外神碑的目的,就是想從其上學習靈劍煉製之法,可這上面竟是一個字都沒有,他又該如何是好?
“難道是有什麽機關?”鐵堅喃喃自語道。
說罷,他便抬手朝石碑之上,摸了上去。
結果,他的手掌方一接觸到石碑表面,頓時就有一層金色光芒,從那些纖細的金色細紋中迸射而出,將他籠罩在了其中。
“天地有混靈,大道生萬法,悲憫世間苦,傳法萬萬千……登臨大道,如傴僂獨行,如山路攀登,如苦心孤詣,如……”
一個個金色文字,開始在鐵堅的腦海中蹦出,令他頭昏腦漲,有些眩暈欲吐。
但他知道,這便是大道機緣,哪敢有半點分神,全心全意地聆聽著這些金字教化。
與此同時,一幕幕太古畫卷如投影般,展現在鐵堅的眼前。他看到了神碑降世,看到了世人膜拜,看到世間萬法的誕生,當然也看到了世人的貪婪和劣根。
神碑原本平立於原野之上,並無秘境阻隔,沒有絲毫阻礙地供給世人觀想參悟。
奈何世人貪婪,有的想要從中索取萬方萬法,有的想要將神碑據為己有,更有甚者,見得之不到,便想將神碑摧毀……諸般惡念,竟然比神碑萬法還要多。
神碑有靈,感念於人心險惡,經歷了長久歲月,不斷變化,最終才有了這玄陰秘境。
自此之後,神碑不再為萬人共享,只有經過秘境考驗之人,方能見到石碑真容。
半晌之後,石碑上的金色光芒逐漸收斂了回去,鐵堅身子一軟,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他滿頭大汗,微微喘息著,臉上卻是掛著笑意,目光也變得明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之前的那座山壁石梯,其實名為“望天梯”,用以考驗登山之人的體魄和毅力。
但凡有能夠忍耐痛苦登上峰頂之人,必然都是有莫大毅力之輩。
而當登上峰頂,看到的那棵粉色桃樹,則名為“幻心樹”,其能將人心之中的部分欲望誇大,並具現出來。
這並非是普通意義上的幻術,因為其通過幻境具現出來的事物,對身陷幻境中的人來說,都是真實存在的,只要你不脫離幻境,就可在其中真實享受。
但幻境之中時間的流速卻是真實世界的千倍萬倍,一世繁華不過幾日消受,最終便會淪為石碑之下的累累白骨。
前者是刀刻斧劈般的雕琢,後者則是軟刀子割肉的謀殺。
以莫大毅力經過望天梯的考驗之人,登臨峰頂之後,難免因疲憊之後的放松,而失去警戒,落入幻心樹的幻境,從此沉淪其中,被欲望控制就很難掙脫了。
無疑,鐵堅是徹底通過了神碑的考驗。
只是,通過了考驗,不意味著就能獲得機緣,神碑之上雖有萬法,卻也需要你自行觀想,能夠領悟多少,看的是天賦,憑的則是悟性。
鐵堅盤膝在石碑前坐了下來,雙手掐了一個凝心靜神的手訣,雙目緩緩閉了起來。
所謂觀想,並非是以目去觀,以心去想,而是以心眼去觀,以心神去想。
片刻之後,其身上赤紅光芒緩緩亮起,如佛身鍍金一般,
將他整個人包裹了進去。 在其顛頂之上,有一縷拇指粗細的赤紅火光蜿蜒而出,與神碑聯結在了一起。
只見火光如同靈蛇一般,探入神碑之中,漆黑的碑面上頓時蕩漾開來一圈圈圓形波動,如同湖水漣漪一般,層層疊疊,生生不息。
一種十分玄妙的氣息,頓時將峰頂這方小天地籠罩了進去。
……
鐵堅盤膝穩坐,看似十分平靜,在他的識海之中,此刻卻正有一柄赤色巨劍懸浮其中,周遭火雲繚繞,仿佛環繞著一股強大無比的火焰風暴。
風暴中心的那柄巨劍,表面赤光閃爍,有些模糊不清,但隨著火焰風暴的不斷卷動,其上諸如劍身上的血槽和劍鐔處的獸面等等細節之處,開始逐漸浮現而出。
這當然並非是鐵堅在識海鑄劍,而只是他對神碑煉劍之術的觀想結果,在識海中的顯像。
巨劍成型得越是盡善盡美,他的觀想收獲就越大,而從中領悟到靈劍煉製之法的可能,也就越大。
只是這一過程,雖不消耗法力,卻極其損耗心神,稍有差池,便會導致觀想出來的巨劍整個崩潰爆裂,到時候傷及識海不說,在煉劍一途上的道心,只怕也要徹底崩碎了。
可就在此時,一直呆在鐵堅丹田中,如金蓮綻放的異火,卻突然生了變化。
其火焰忽的一閃,竟是整個脫離丹田,直衝識海之中。
鐵堅可從未遇到過此等情況,頓時有些發慌,心神又有些搖曳起來。
他這心神剛一不穩,識海之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原本的火雲風暴也變得混亂起來,當中凝聚出來的赤紅巨劍隨之巨震,表面居然瞬間就出現了蛛網般的密集裂紋。
而此時,飛出他丹田之後的異火,竟突然一分為二,一團湧入了識海之中,另一團卻是直接飛出他的體外,湧入了天外神碑之中。
“轟”的一聲巨響!
玄陰秘境之中,驟然間風雲驟變,高空之中白雲悉數轉為烏黑之色,當中隱隱有電光閃動。
在鐵堅識海之中,一場驚天風暴同樣席卷開來。
那團金色異火在湧入識海的瞬間,劇烈膨脹開來,一下子就將火雲風暴和赤色巨劍,盡數籠罩了進去。
“哢……”
一聲瓷器碎裂般的聲響,仿佛從鐵堅靈魂深處響起。
那柄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赤色巨劍,終於還是崩碎了。
幾乎與之同時,高空之中一道粗如水桶般的金色閃電從天而降,劈打在了神碑之上。
神碑轟然一震,表面金色漣漪劇烈震蕩,眼看就要將鐵堅與其只見的聯系衝散開來。
“不!”鐵堅此刻已經是七竅流血的慘淡模樣,卻仍是雙目圓睜,仰天發出了一聲咆哮。
……
與此同時,相隔數百裡之外的一片湖泊之上,寧小小腳下踩著一個形如蓮葉般的機關圓盤,在水面之上緩緩滑行。
她的心頭忽然一陣劇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心口。
半晌之後,她才緩緩抬頭,神色依舊冰冷木然,口中說道:“不好,種子有變!”
說罷,其腳下的機關圓盤忽然急速旋轉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迅捷如飛地滑行而去,在湖面上激起來一道數尺高的水浪。
……
玄陰秘境之內,鐵堅依舊保持著仰天咆哮的姿勢,他的身軀無比僵硬,臉頰上的血跡也已經乾涸,神情看起來分外猙獰。
而在他的頭頂之上,劇烈湧動旋轉的陰雲之中,那道金色雷柱正如同水瀑一般,一刻不歇地灌入了神碑之上。
恍惚之間,鐵堅忽然看到陰雲深處,似乎有白光亮起,仿佛天空之中被開了一扇窗戶,露出來一副奇異的畫面。
只見畫面之中,一棵古樹下,一黑發披肩的白袍老者端坐於石凳上,正一手捧著一本嶄新棋譜,一手撚著一粒白色棋子,似乎正在思量著如何落子,才能破書中棋局。
就在這時,老者忽然轉過臉望向鐵堅這邊,輕“咦”了一聲,隨即說了句“有點意思”,而後便猛地一揮袖袍,他手上那枚棋子便如同一道金光般劃過天際,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陰雲中的天窗便被合上,那道垂落神碑上的金色雷柱也隨即消失不見。
神碑上的巨大漣漪逐漸消失,鐵堅與神碑之間的聯結也逐漸穩固了下來。
在他的識海之內,那狂暴肆虐的金色火焰突然一斂,開始急速收縮,最終一點點地退回到了丹田之中。
識海之中重歸清明,但那柄赤紅巨劍已經徹底崩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兩柄造型古樸的劍器。
兩劍一長一短,短者可收於長劍劍柄之後,彼此聯結一體,就如同一柄長劍。
鐵堅精神一震,知道這便是自己的大機緣了,他立即放開心神仔細觀想起兩劍來, 從其紋理變化到其變化形態,全都看得分明。
不僅如此,之前他體內的異火一分為二分裂開來,識海之中的那團早回到了丹田,而飛入神碑中的那團卻像是隱隱之間在鐵堅與神碑中建立了某種共鳴。
隨著鐵堅對那兩柄劍器的觀想愈加深入,神碑上卻在不知何時浮現出了兩道前所未見的靈紋。著兩道靈紋如同水流一般,從神碑上“流淌”而下,逐一覆蓋於劍器之上,一隱而沒,隨即發散出萬道神光,顯現出來。
鐵堅頓時進入了深層的頓悟之中,在千鈞一發之間,這場伴隨著巨大風險的機緣,他終究還是接到了手上。
……
兩日之後。
更換了一身清爽衣衫的鐵堅,再次來到那棵桃樹之下。
他心中微微一動,桃樹之上立即就有花瓣飛落而下,在觸地的瞬間,粉光一閃,就變成了一座三尺見方石砌火塘,旁邊還配有一張烏鐵製的鍛造台。
鍛造台上諸如熔煉所需的石杯,錘煉所需的鐵錘,都已經全部備齊了。
幻心樹有能令人心所向具現話的功用,此前鐵堅身陷幻境,所化之物自然是由欲所生,可如今他已經通過考驗,自然能夠隨心而動。
他如今已經得了靈劍煉製之法,當下便決定趁熱打鐵,乾脆在此鑄煉靈劍。
鐵堅手掌一揮,鍛造台上光芒一閃,就出現了許多雜七雜八的物件,無一例外,全都是煉製靈劍所需要的材料。
其中最主要的一樣,便是他之前從天外隕石之後提煉出來的鐵母之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