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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五代末》第8章 老師有點遜
  宋州地界前天夜裡和昨天連著下了一場大雨,早晨微弱的陽光輕輕撫摸著初醒的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水汽和泥土混合的清香,馬蹄踏在松軟潮濕的黃土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二郎啊,你可知老夫為何要先到這宋州來麽?”陶文舉騎在馬上,左手握著韁繩,右手輕輕地撫著下頜的山羊胡子,身體隨著馬匹左搖右晃。

  陶文舉的侄子陶爽與他並轡而行,回頭望了望隨行的禁軍,想了想輕聲回答道:“小侄覺得,叔父應當是想擒賊先擒王。”

  陶文舉轉頭看了看侄子,臉上露出笑意:“是咯,此次陛下給的時間太緊了,不過一個半月,卻要監河南九個州的稅。若是能開頭一舉拿下宋州,其他幾個州興許能輕松點。”

  “宋州的節度使可是陛下的堂兄,叔父若是能乾淨利落地收齊宋州的稅,其他幾個州定然是輕而易舉。

  小侄還聽說宋州新任的判官,掌書記和推官都是些沒啥資歷的新人,那李重進此刻又在開封,想來定不是叔父的對手。”陶爽諂媚地說道。

  陶爽今年剛滿二十歲,在陶家這輩排第二,沒信心通過科舉入仕,便求到自己叔父陶文舉那,期望能夠在叔父身邊立點功勞,以獲得官身。

  中高級的官員赴地方為官的時候,總是會征召一些精通文墨或是律法的白丁讀書人在身邊做事,畢竟強龍難壓地頭蛇,多幾個幫手總是好的。

  若是能立下些功勞,加上官員舉薦,朝廷也不會吝嗇一個官位的,這也是這個時代入仕的一個主要渠道之一。

  陶文舉聞言大笑:“哈哈,那便承二郎吉言了,回朝之後,老夫定會向朝廷保舉你入仕的。”

  “如此,小侄就在此先行謝過叔父了。”陶爽亦是大喜。

  聊著聊著,陶文舉不由催促著馬匹加快步伐,想要盡早到達宋城。

  此時的宋城中也迎來了一天的早晨,李延慶前日一天奔波,快要入夜時才回到宋城,身心俱疲,在院中好好休整了一天,今日自然是起了個大早。

  李延慶搖了搖床邊的鈴,四個俏麗的丫鬟便魚貫而入,洗臉梳頭,穿衣打扮自是一雙雙柔荑替他操辦。

  吃過早餐,清清爽爽地出了門,腋下夾著書本以及前天晚上抄寫的春秋便往吳觀院中走去,李延慶喜歡這種一個人的感覺,有種當初上大學的滋味。

  到了吳觀院中,吳觀早已等著他了,之前兩日吳觀都和一幫胥吏在府庫中整理這些年的帳簿,精神並不大好,看到李延慶進來立刻招呼他進屋。

  進到屋中,李延慶關切地問道:“老師身體無大礙吧?”

  “沒事沒事,就是這兩天看的字太多了,一屋子人還不停地撥動算盤,我這腦子裡啊現在都還滿是算盤聲。”吳觀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想讓自己更清醒些。

  李延慶在府衙中曾經見過這個時代的算盤,與後世的算盤已經所差無幾了。

  “那帳簿沒啥問題吧?”

  吳觀擺了擺手道:“沒啥問題,往年的帳簿和倉庫裡的都能對上,也沒有欠稅。”

  “不過,帳簿也罷,倉庫也罷,都不是什麽大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陶文舉啊。”吳觀話鋒一轉,到了這位新任的監稅使上。

  李延慶對於這個陶文舉自然是一無所知,不由問道:“這個陶文舉是什麽來歷呢?”

  “嘿,為師不也是今年才入官場麽,找人打聽了一番,去年這陶文舉去陝州征繳欠稅,

私自拷打死了五百多人!這真是活脫脫一個酷吏啊,聽說那陝州上下現在都對他恨之入骨呢。”  吳觀說起自己的聽聞來也是一陣唏噓。

  “這麽恐怖的麽!”李延慶聞言也是一驚,作為曾經生活在法治健全時代的人,李延慶實在難以想象這種場景。

  “誰說不是呢,可是這陶文舉照樣是混的風生水起,今年還升了官,已經是正七品的起居舍人了!”吳觀痛恨的語氣中混雜著些許羨慕。

  “正七品?很高麽?”李延慶感覺有些奇怪,後世常常說七品芝麻官,怎麽聽這吳觀說起來感覺很高的樣子。

  “朝中任職的文官,比他高的沒多少了,別看我還是個從八品的節度掌書記,看起來是和這位正七品差不了多少,其實差到天上去了!”

  吳觀拍了拍桌子,開始給李延慶講解起來:

  “我朝此時沿襲唐製,官製上實行的是使職差遣制度,大部分官員的本官和實際工作是分開的。

  就拿這陶文舉來說吧,他的本官是起居舍人,在唐朝初期是跟隨皇帝左右記錄皇帝言行的官員,但到如今這位陶文舉既不跟隨陛下,也不記錄言行,而是跑到這宋州來監稅。

  所以此時起居舍人這個官名成了一個階官,隻代表一個他的品級和他所能享受的待遇,和他實際乾的工作沒有絲毫關系了。

  所以陶文舉呢就是以正七品的起居舍人為本官,實際差遣是監河南稅。”吳觀說完這一大通,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茶水抿了一口。

  李延慶聞言摸了摸頭道:“啊,這下我略微搞懂了,那老師的本官和差遣分別又是什麽呢?”

  “為師嘛,本官和差遣是一樣的,就是歸德軍節度掌書記了。”

  “噗,怎麽感覺聽起來就很低端啊。”李延慶忍不住笑了一下。

  吳觀氣憤地伸手拍了下李延慶的腦袋:“你小子還敢笑為師啊!不過差別就在這了,我這算是流外官,所有的流外官本官和差遣都是一樣的,

  而這陶文舉是京官,京官呢除了個別官職外,大多是本官差遣分開的。”

  “所以這流外官就是低級官員了,京官就是高級官員了唄?”李延慶問道。

  “也不全是,京官嘛也分兩種,自正八品大理寺丞往上,是為朝官,是能每天上朝的,上朝用的紫宸殿自然是裝不下多少人的,所以你說這陶文舉官位高不高呢?”

  李延慶聞言點了點頭:“這下我能感覺到了。”

  “我朝舉國上下也就三千多文官,其中接近三千人還是地方上的流外官,升到京官是多少人一輩子的盼望!”吳觀眼中透露著無限的期待。

  “老師還年輕,努努力肯定是能升上去的。”吳觀今年也就三十出頭,作為官員可謂是相當的年輕了。

  吳觀確實無奈地笑了笑:“可惜啊,為師作為你父親舉薦的掌書記,若無意外,到頭也就能做到節度判官了,這輩子是沒得指望了,除非......”

  “除非什麽?”李延慶不由好奇道。

  “算了算了,說不得。”吳觀搖了搖頭。

  “吳書記,吳書記!”李延慶剛想再問,這時一個府衙的小吏邊喊邊衝進了院子。

  吳觀不滿道:“怎麽進來也不通報聲?”

  “唉,是在下無禮了,不過事關緊急,在下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小吏一邊躬身道歉,一邊整理著衣物。

  李延慶聞言也是望向小吏:“什麽事這麽急啊?”

  “是陶舍人快到了,剛才他派遣來報信的人剛到府衙,說是只差四十裡就到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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