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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五代末》第67章 鳳鳴館
  鳳鳴館位於開封府右二廂的金環巷,離開封城西南角的鄭門只有百余米的距離。
  不同於小甜水巷那些大紅燈籠高高掛,洋溢著女子嬉笑聲的青樓妓館。
  粉牆鴛瓦、朱戶獸環的鳳鳴館靜悄悄的,門口掛著的兩盞白色紙燈隨著夜間的微風輕輕蕩漾,看起來就像是一處普通的富豪之府。
  呂端在一名年輕侍女的帶領下,走過蜿蜒曲折的回廊,來到了一處竹林掩映的八角亭台。
  身著白衣的馮吉,正坐在一張圓形的石桌旁,微笑著招呼呂端:“呂主簿,進來坐吧。”
  “下官呂端,見過馮少卿。”呂端先是對著馮吉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馮吉指著的石凳上。
  凳上貼心地鋪著柔軟的絨墊,大理石桌下擺著一隻燒得正旺的小火爐,呂端與馮吉相對而坐。
  馮吉抬起手,侍女低著頭退去,馮吉提起爐上溫著的熱酒,給呂端倒上了一小杯:
  “說起來,呂主簿你加入花間社都近九日了,我身為社主,卻直到今日才能得空約見你。”
  呂端隻敢用半邊屁股坐在石凳上,面前的是名滿京城的馮太師之子,由不得他不緊張。
  “下官等少卿,那是下官的本分。”呂端他雙手捧起小巧的白瓷酒杯,顫抖著喝下了一杯熱酒。
  “看見你,我就想起了令尊。”馮吉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時光飛逝,一轉眼都十一年了,當年的總角稚童,如今都初顯崢嶸了。”
  馮吉將酒壺重新放回爐上:“當時令尊本可榮登宰執,卻突然...家父以及我都覺得很是惋惜。”
  聽馮吉提起亡故的父親,呂端的心中彌漫著傷感,牙齒不自覺地咬緊。
  說實話,父親的印象在呂端的腦海中早已模糊不清,畢竟父親死的時候,他才八歲。
  呂端心中的這份濃鬱的傷感,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是為了父親,更多的,是為了他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隨著父親呂琦突發重病,散手人寰,呂家的地位在京中一落千丈,曾經訪者如織的呂家大門,轉瞬間就門可羅雀。
  因為父親亡故,呂端並不能入學國子監,再者,在父親亡故前,呂端的母親就早已去世,缺乏雙親的監護,呂端並未能接受系統的儒家教育。
  所以呂端也就沒法通過科舉入仕,只能靠蔭補混個從九品的本官。
  若是父親呂琦還活著,即便官階依舊保持著亡故前的從三品,呂端在官場上的起點也不會如今這般低下,一個國子監主簿的差遣還是他求爺爺告奶奶,多方打點,費盡心思求來的。
  回想起去年自己得到本官後,一次次地登門拜訪,一次次地遭遇閉門羹後的困頓,呂端盯著冒白氣的酒壺,雙目有些失神。
  馮吉一邊觀察著呂端表情的細微變化,一邊默默地飲著酒。
  放在從前,按照馮吉當初創建花間社時定下的規則,似呂端這般既無俊逸文采,又無進士出身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收進來的。
  但現在,花間社的理念有所變化,馮吉也不得不修改規則,帶著政治目的,招納一些新成員進來。
  呂端就是在這新規則下,新入花間社的第一人,當然這只是個開始。
  已故太師馮道雖然長居宰相等高位,但因為為官清廉,並沒有攢下多少家財。
  且馮家目前四兄弟,都早已成年,各分走了一筆家產,馮道本就不多的遺產分到馮吉的手中時,僅剩兩千余貫以及一座宅院。
  而馮吉為了達成理想,又急需大量的經費,就盯上了國子監九經的販賣權。
  所以,國子監主簿呂端,就成了馮吉必須要拉攏的對象。
  經過調查,馮吉發現,這呂端雖然文采不太出眾,但曾經家室顯赫,已故的父親呂琦,與自己的父親馮道也有些交情。
  而且呂端處事也還算機敏,馮吉就動了將其收入花間社的心思。
  馮吉與尹拙合計一番後,由尹拙出面,以革職來威脅呂端,以升官來誘惑呂端,雙管齊下,將呂端收入了花間社。
  通過九日的考察,馮吉終於在今日約見了呂端,當面見見這位新成員。
  “說起來,我還未恭喜你正式成為花間社的一員。”馮吉等了片刻,出言打斷了呂端的思緒。
  “下官稀裡糊塗地就加入了花間社,不知這花間社究竟是做什麽的,還請少卿為我解疑。”
  呂端從傷感中回過神來,心中恢復了一絲警覺,他迫於無奈,又或是遵循了內心深處對於權位的渴求,在尹拙的誘使下加入了花間社。
  但到目前為止,呂端還不清楚這名為花間社的組織,究竟是做什麽的。
  就為了貪墨國子監的販書款嗎?這事情需要馮吉這樣的大人物出馬嗎?
  呂端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心中早已有不少猜測,花間社所圖應該不小。
  “這個問題很好。”馮吉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花間社本是我年少輕狂時,為了探求更優美的詩詞而創建的。”
  曾經,馮吉沉迷於花間詞派那婉約淒美的詞風。
  呂端當即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則是為了天下蒼生,改變這個時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流露出馮吉心中強烈的傲氣。
  呂端有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亭台的四周雖然沒有人影,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雙手用力摁住顫栗的膝蓋, 強迫自己坐在凳上。
  “下官僅是一介九品小官,人微言輕。”呂端的嗓音有些哆嗦。
  “我知道,但這只是現在,你不想要擢升嗎?不想光耀門楣,青出於藍嗎?我,可以幫你。”馮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馮吉的語氣雖然很是平淡,但卻有一股奇特的誘惑力,令呂端難以推辭。
  “擢升,擢升,擢升......”呂端的腦海裡充斥著這兩個字眼。
  但呂端的理智並未被欲望吞噬,嚅囁著嘴唇:“可是,下官僅是蔭補出身,能有差遣已是不易,如何能再得擢升?”
  呂端的哥哥呂胤比他年長八歲,官場沉浮近十年,因為同是蔭補出身,至今還是從八品的小官,在濮州任錄事參軍。
  “蔭補?”馮吉笑了笑:“我也是蔭補出身。”
  “少卿與下官,如何能相提並論。”
  馮吉的蔭補與呂端的蔭補當然是不一樣的,馮吉年少時也想參加進士科考試。
  但朝中大員和皇帝一致認為,馮吉文采太高了,根本就無需通過科舉的檢驗。
  而且馮吉還是當朝宰相的兒子,參加科舉有失公允,所以馮吉並不是通過科舉入仕。
  這一事例現在已經成了慣例,現任宰相之子不得參加科舉,呂端當然也是清楚的。
  “我只是想說明,蔭補之身並不一定會成為你的桎梏。”馮吉輕輕放下酒杯:“等國子監事了,我會安排你進三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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