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廷議定諸事後,奠柏的化身退去。
轉眼已到了兩日之後。
江州與滄州邊界,覆陰山。
這覆陰山不知何故,整座山頭光禿禿的,無有一棵草木,只有滾石,因此又名“石頭山”。八皇子的小股殘兵行至此處,與朝廷的平叛大軍不期而遇,人數上的差距使得這些叛軍不得不躲入覆陰山,依靠山上地形險峻,憑高而守。
朝廷的兵馬接連攻打了三次,都被山上的守軍利用地形打退,因此隻得先將這覆陰山牢牢圍住,斷絕山上叛軍們的逃生之路,兩軍由此對峙。
覆陰山下十余裡,一處白色大帳之中。
一位身披金甲金盔的中年將領正高坐主位,神色愁悶,謂帳下眾人道:“賊軍依山而據,堅守不出,隻待支援來到,吾等如之奈何?”
帳下有一白衣文士起身拱手言道:“將軍,依在下所觀,山上賊軍,破之不難!”
“哦?”金甲將軍神色一喜,朝他看來,“汝有何計,且試言之。”
白衣文士笑道:“在下昨日親自沿山哨見了一番,見當道並無寨柵,賊軍皆屯於山上。故敢言破之!”
“將軍可令人靠山結營,守住要道,同時斷了山上賊軍的汲水之途。如此一來,不出兩日,賊軍自亂,吾等可趁勢擊之!”
此言一出,那金甲將軍立時茅塞頓開,起身笑道:“我隻道依山結營下寨乃兵法大忌,易受火攻,卻忘了這覆陰山上,哪裡來的木材?哈哈哈哈……”
“公一言,真是有如撥雲霧而見青天。朱由!”
“末將在!”帳下頓時有一黑甲將軍走出,高聲應道。
金甲將軍目視他,肅然道:“命你引一軍,領五千人,傍山結營,當住覆陰山要道。”
“諾!”
“王全!”
“末將在!”又有一虎背熊腰的黑臉將軍走出,低頭俯首。
“命你引一軍,領五千人,於今夜子時,分兩路圍山,斷開賊軍汲水之道。”
“末將領命!”
很快,大營中便調度已定,眾將皆回營引兵而去,擁進覆陰山腳下。
……
卻說另一頭,覆陰山側山,營寨當中。
一豹眼棕髯的黑臉將軍正自坐在營中飲酒,卻聽手下士卒忽而來報,道:“將軍,山下細作來報,賊軍已到,正在北山下扎營結寨,欲作圍山之勢。”
“又來圍山?”黑臉將軍目中怒色一閃,將手中酒碗重重摔在桌上,“這馬嵩匹夫,真以為我怕了他麽?”
“升帳!”
“諾!”
將手下眾將聚到帳中,眾人商議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堅守不出,以待援兵到來。
眾將退散之後,有一儒生打扮的白袍男子忽而從屏風後轉出身來,道:“宋將軍。”
黑臉將軍見到此人,忙俯首揖禮道:“靈官大人!”
白袍男子微微點頭,問道:“我方才聽你們說,敵軍在山下結寨了?”
“正是,”黑家將軍正色回道,“想來那馬嵩又是欲一鼓作氣衝上山來,將我等聚之殲滅,不過這覆陰山山勢陡峭,四面皆不相連,有此天險,即使馬嵩多出一倍的兵力,他也攻不上來。”
“我等只需與他自持即可。八皇子前日方傳訊於我,令我再堅守三日,便會有援軍到來,彼時,覆陰山危局自解。”
白袍男子聽罷,卻是擺了擺手,笑道:“我有一計,不用你等待援軍到來,即可擊潰那馬嵩,甚至殺他都不是難事。”
“哦?”見白袍男子口出狂言,黑甲將軍臉色一喜,問道:“難道,靈官大人願意出手替我等誅殺那馬嵩?”
白袍男子笑道:“非也非也,你也知曉,我們靈族亦有規矩。我若出手,敵方的隨軍靈官豈能坐視不理?”
“那大人何意?”黑甲將軍疑惑問道。
“我是要引一人與你相見,”說著白袍男子拍了拍手,目視屏風後道:“柏老,可現身一見。”
片刻,有一綠袍老者自屏風後轉出,手中拄著一個烏木拐杖,佝僂著腰身,宛如凡世間那些風燭殘年的老人。
“咳咳。”
奠柏掩面咳嗽了兩聲,看向黑甲將軍,稍作打量,即收回目光。
那白袍男子輕笑著走近一步,指著奠柏道:“這位是柏老,我說的計謀,正要仰賴此人。”
“柏老,這位是宋忠將軍。”
兩者互相見禮之後,白袍男子指著帳中的羊皮地圖,道:“宋將軍請看,敵軍在此處下定寨欄,連營而結。又恰值冬季,常有北風。吾等若趁著風勢,使用火攻,他們如何應付?”
黑甲將軍聞言頓時皺眉道:“火攻我也想過,但這覆陰山少木多石,沒有木材,火勢便無後繼之力,不撲自滅,因而放棄。”
白袍男子仰頭大笑,指著奠柏道:“宋將軍勿憂慮少木之事,你可知柏老的真身為何物?正是一百年老樹爾。”
“有他在,你哪怕要一片森林,他也能給你生出來。”
見白袍男子在凡人面前道破自己真身,奠柏神色不悅,拂袖轉入屏風之後。
白袍男子也無甚在意,仍然道:“你且聽我言,今夜趁著北風一起,便從山上射下火箭硝石,到時自有木材給你燃燒。”
思慮片刻,見白袍男子神色不似作偽,黑甲將軍終於點頭道:“好!”
……
與黑甲將軍商議完畢,白袍男子追出大帳,來到山側,賠笑著道:“柏老還在怪罪我道破了您的真身麽?”
奠柏冷哼一聲,回視於他,質問道:“我此番出手,冒著多大風險,你卻為何將我暴露在一隻兩腳羊眼下?我卻是不敢妄動了,爾等自尋他人吧。”
說著便要走,白袍男子趕忙將其攔下,笑道:“柏老切莫動怒,我這樣做也是有所思慮。若是不將您的身份點出,恐那宋忠不信哪!”
“柏老放心,待此間事了,我會親自送那宋忠上路,不讓他有機會將秘密說出,柏老若是不放心,自己動手也成,我亦不會阻攔。”
看著他臉上誠摯的神色,奠柏這才放心幾分,疑竇道:“此言當真?”
“絕對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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