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虛空中的戮晶漸漸停止了閃爍,籠罩在周圍方圓數裡的妖異血光開始緩緩收縮,最後全都退回了戮晶裡。
戮晶的異變暫時停止了,這片虛空變回了原來的黑暗,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又過去了兩天左右。
突兀的。
那塊戮晶浮空而起,像是被一股看不見的異力托著,徑直鑽進了一旁漂浮在虛空中的林家閣老的腐爛屍體中。
片刻。
那早已死去多時的“林家閣老”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閃爍著妖異的血光,坐直了身體。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而後看著身上的眾多腐爛之處,手背上的黑黃色屍斑,白毛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自言自語道:“這具肉身已經瀕臨崩潰,無法再用了,看來得盡快出去找一副完好的肉身才行。”
“草!”
話音落下,他信手撕開一條空間裂縫,操控著這副蒼老的身軀搖搖晃晃的飛了出去。
外界的陽光正烈,明晃晃的照的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他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後,心中便有了數。
還是身處在那“日耀鼎”的鼎域中,但奇怪的是,鼎域中此時已是空無一人。
“這是要困住誰呢?”
......
......
時間回到兩天之前。
周家白發少年與白天運二人留下日耀鼎鎮壓在此處,然後倉惶逃離了此地。
此一役中,白家老祖與相交好友盡皆折了,性命同修的雪荊劍亦是斷裂,白天運已是心灰意冷,連駕雲飛行都是渾渾噩噩的模樣。
二人出了大漠,臨分別時,卻聽那周家白發少年忽而道:“你白家此次實力大損,又丟了日耀鼎,若那老鬼追來,僅憑你們自己恐怕抵擋不住。”
“不如你率領族人投了我們周家,周家必會護佑你們平安,而以你的天資,我可保你列入周家元老閣,如何?”
白天運本是腦海裡昏昏沉沉,不知回去該如何向族人和諸位元老們解釋,此時聽了這話,登時勃然大怒:“我白家即便再弱,也不肯如黃家那般,為你門下走狗!”
“大敵當前,你說這話是要挑起周、白兩家之戰嗎?”
白發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正是因為大敵當前,我才想和平統一靈族,否則以我的脾性,豈會給你選擇的權利?”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后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就別怪我不顧體面。”
說罷轉身就走。
看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白天運心底湧上了一絲悲涼,沉默片刻,深深歎了口氣,朝著錦州的方向飛去。
......
......
皇城,幽都。
夜已深了,除了晚間還在宮內巡邏的禁衛軍外,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
映雪宮。
宮中的主位嬪妃是武皇蕭徹近來最寵愛的妃子,玉妃。今日用完晚膳之後,蕭徹也便歇在了映雪宮玉妃這裡。
辦完事情之後......幽明的燭火被吹滅,寢宮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到身旁的玉妃睡著之後,蕭徹坐起身來,閉著眼睛盤坐在榻上默默的修煉了起來。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
“嘶~”
突然覺得宮內的氣溫一下子降低了好多,蕭徹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床前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形黑影來。
這道黑影不知站在那裡多久,那他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就連手上的玉扳指,都未能向他傳出預警的信號。
這讓他的臉色不禁變得難看起來,心中警惕,壓低聲音問:“閣下何人?夜半時分闖入朕的寢宮,所為何事?”
“陛下......”一道慵懶的甜美聲音響起,卻是蕭徹身旁的玉妃也被凍醒了。
醒來之後,陡然看見床頭站著一個詭異人影,玉妃一雙美眸瞬間瞪得老大,捂著小嘴發出一聲尖叫:“刺......”
聲音戛然而止。
蕭徹心頭一驚轉頭去看,卻發現玉妃的心臟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瞳孔放大到不正常,嘴唇青白,顯然已經斷氣了。
這時床頭那詭異人影才笑著出聲道:“皇帝陛下,這女人太吵,我幫你處理了,你不會怪我逾越吧?”
聽得他說話,蕭徹這才勉強辯出,這竟是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少年人,少年取下頭上的帽兜,露出一頭白發。
與蕭徹想象中不一樣,這竟是個活生生的人,而非“不詳”。
知其來者不善,蕭徹沉默片刻沒有說話,寢宮內慢慢下起了雪,一股紫色的戮力在他體表流轉,氣溫更低了。
見到他身上出現戮力,白發少年非但不驚,反而露出喜色,道:“那‘月影’的話果然是真的,你掌握了‘移植戮晶’獲取‘不詳’能力的方法。”
說著猛地踏前一步,好奇的朝蕭徹抓來。
這時,蕭徹手上的玉扳指中,突然飛出了一道穿著明黃色龍袍的魂體,魂體的面貌是個蒼髯老者,國字臉,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冒犯武皇,你該死!”
蒼髯老者怒發衝冠,揮袖擊出一道紅光,將白發少年擊退半步。
白發少年這下卻是真的有些驚訝了,盯著蒼髯老者看了片刻,道:“一道魂體?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什麽皇帝來著?”
“什麽皇帝?”
蒼髯老者似乎覺得受到了侮辱,怒吼一聲,魂體化為一條五爪金龍,惡狠狠朝白發少年撲去。
白發少年嘴角掀起一絲嘲諷,隨手一抓,便將蒼髯老者所化金龍擒住了,而後輕輕一拽,便將其魂體扯成了幾段,化為點點金色光斑消散在了寢宮中。
“祖父!”
看到蒼髯老者魂飛魄散,蕭徹眼睛頓時紅了,身軀一閃出現在了白發少年身後,手指朝白發少年背心狠狠點去。
白發少年不躲不避,卻似後腦杓長了眼睛一般,速度比蕭徹還要快上幾分,隻一轉身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如同提小雞一般提了起來。
“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移植戮晶的嗎?”
蕭徹被掐的臉色漲紅,呼吸困難,胸中一口氣上不來,四肢在空中胡亂的舞動著,掙扎著,想要擺脫白發少年的束縛。
白發少年見他沉默不出聲,眉頭一皺,道:“不說是吧?”
“嗚嗚嗚......”
蕭徹仍在拚命掙扎著,用眼神向白發少年示意:“你掐著我脖子我怎麽說?”
可惜白發少年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一臉可惜的搖了搖頭,道:“那我隻好查看下你的記憶了,意念力侵入識海很危險,而且強行侵入之後,你會變成白癡。”
“但是你得原諒我,我也沒有辦法,誰讓你不說呢?”
聽到這話蕭徹眼裡滿是問號:“?”
白發少年一臉悲憫,腦海中意念力湧出,強行入侵了蕭徹的識海。
然而入侵過程並不順利。
他的意念力被一層白色的光膜擋住了。
準確的說,是趙廷用神通在蕭徹腦海中布下的靈印。
靈印很是堅挺,白發少年用強根本進不去,隻好作罷。
“怪不得不肯說,原來是仗著識海中的靈印,有恃無恐啊!”白發少年目中露出恍然神色,看向還在“嗚嗚嗚”的蕭徹,“罷了,等回到周家,我有的是手段讓你說。”
話音落下,他提著蕭徹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
“師父,師父,大事不好了!!!”
皇宮東闈,黑衣老太監正在兩個徒弟的服飾下穿戴衣袍,司禮閣的小太監便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邁過門檻時因為太急,直摔了一個狗吃屎。
黑衣老太監見他這副樣子,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為師平時怎麽教你的?我們作奴才的,最忌諱人前失儀,這在我和你師兄面前還好,最多挨兩句罵,要是在禦前失了儀態,掉的可是你小子的腦袋。”
恨鐵不成鋼的訓斥了一通,黑衣老太監自個兒伸手理了理袖口,這才道:“說吧,出什麽事兒了?”
司禮閣小太監似乎現在還沒緩過神來,磕磕巴巴的道:“皇上......皇上......”
“皇上有何吩咐?”一旁的另一個小太監看不過了,搶斷道。
司禮閣小太監理了下思緒,道:“皇上失蹤了!”
“什麽?”
那黑衣老太監正對著屋內的銅鏡戴官帽,此時聽到這話,手一抖,官帽頓時掉在了地上。
“你說什麽?皇上失蹤了?”
司禮閣小太監顫聲回道:“是......是啊,師父,皇上昨兒個歇在映雪宮玉妃娘娘那兒,今天一早我去請禮,才發現皇上不見了!”
“而且玉妃娘娘......玉妃娘娘薨逝了。”
這消息如同一柄巨錘狠狠砸在了黑衣老太監腦袋上,讓他眼前發暈,他強自打起精神,追問道:“映雪宮的宮人怎麽說?”
司禮閣小太監回道:“他們都說沒聽到任何動靜,巡夜的禁衛軍統領也是這般說法,皇后娘娘已經下令將映雪宮的宮人全部杖斃了。”
“哎!”
黑衣老太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這分明是‘不詳’乾的,杖斃那些個奴才們做什麽?”
“你,快去求見太后,請太后傳懿旨宣岑邱大人提前入宮覲見。”
“快去啊,還愣著做什麽?”
“哦哦。”旁邊那個小太監應了一聲,飛速跑出了東闈。
黑衣老太監看著他離去,沉重的心情卻沒有半分緩解,反而急的團團轉,片刻,突然道:“不行,得再派人去找呂將軍,光靠校事台還不夠,得有屠魔軍的幫助才行。”
說罷匆匆走出門外。
......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到了早朝時間,群臣在仁和殿外聚集等待,議論紛紛。
“唉,陳大人,宮裡剛傳出消息,說陛下昨夜失蹤了。”
“黃大人好靈的耳目,在下也聽聞了,你說這偌大皇宮之中,高手無數,怎麽能讓皇上失蹤呢?還有玉妃......”
“說起玉妃娘娘,那張困之這次可笑不出來了,生了個好女兒看他一天天得意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現在好了,女兒死......”
“陳兄慎言,玉妃娘娘豈是你我可以隨意評價的?”
兩人正壓低了聲音,說著悄悄話,從內殿裡快步走出了一個小黃門,高聲宣告:“傳太后口諭,皇上今日龍體有恙,早朝暫且延後,欽此。”
話音落下便有小黃門開始走了過來,與百官們一個個的說道著:“大人先回去吧,皇上龍體重要,請明日再來。”
太監們這般作態,使得百官們更加確信了從宮內傳出的消息,各懷心思,紛紛作鳥獸散去。
待得百官散盡。
映雪宮。
此時宮裡宮外都已被禁衛軍圍的嚴嚴實實,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寢宮之中,黑衣老太監正帶領著一位黑面短髯的銀甲將軍查看宮中的情況。
“王侍中,這宮中的東西沒人動過吧?”銀甲將軍虎目中閃爍著淡淡的紅光,神情嚴肅的問道。
黑衣老太監忙是回道:“回將軍話,自從出事兒後,皇后娘娘便下旨封鎖了映雪宮,絕對無人動過。”
銀甲將軍點了點頭,額頭和耳朵旁竟驀然出現了另外兩隻眼睛,都是一樣閃爍著詭異紅光,看起來分外瘮人。
若非知道這銀甲將軍的底細,知其不可能傷害自己,看到眼前這恐怖的一幕,黑衣老太監早就跑得沒影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感覺到心底一陣發寒。
片刻,銀甲將軍不知看到了什麽,俯下身在地上摩挲了一下,湊到額前的鬼眼處細細觀看,然後神情異常肯定道:“陛下及玉妃娘娘出事兒,是在昨夜醜時。出手的人,是靈族!”
“靈族?”
黑衣老太監明顯一愣,道:“將軍能確定嗎?”
銀甲將軍看了他一眼, 道:“我確定,就是靈族之人乾的。”
“靈族......靈族!”黑衣老太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起來,“白、林、唐三家與我朝互通來往,應該不是他們,黃家實力一般,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擄走陛下,如此看來,只有周家了!”
銀甲將軍虎目中鋒芒一閃,道:“你說周家?”
見他一副蠢蠢欲動的凶悍模樣,黑衣老太監連忙阻止道:“將軍莫急,目前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周家所為。我已派人去聯絡白家族長了,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有信兒傳來,待得與他通氣之後,我們再做打算也不遲。”
“好,”銀甲將軍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回軍營調兵去。”
“將軍請。”
送走了銀甲將軍之後,寢宮內的屏風後,緩緩走出一個黑袍男子。
男子低著頭看不清面目,手背上長滿了暗黃色的屍斑,行走間如嬰兒學步一般,姿勢極為詭異。
“王侍中。”
聽到從背後傳來的沙啞聲音,黑衣老太監心裡一驚,猛然轉過頭去。
卻見黑袍男子緩緩抬起了頭,是一張異常熟悉的臉。
黑衣老太監目中露出大喜之色,快步走上前去,道:“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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