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買下這顆“赤龍龍牙”之後,對鑒寶閣即將開始的這場拍賣會,趙廷也徹底失去了興趣。
畢竟這拍賣圖冊他也細致的看了一遍,並沒有什麽其他他特別想要的東西。
不過剛低價收了人家的東西,拿了好處就走,這也有些說不過去,因此趙廷隻得百無聊賴的坐在廂房內,冷眼旁觀了起來。
一旁的趙四也頗懂趙廷的心思,從八仙桌上的果盤裡取了個橘子,用自己長袍的袖口輕輕擦了幾遍,嘿嘿笑著遞過來,道:“爺,吃個橘子吧,依小人看,這場拍賣會離結束還得好久呢。”
趙廷面色古怪的看了他手中的“橘子”一眼,然後接過剝開皮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正吃著,廂房的兩扇木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穿著一身綠袍的薑如海擠了進來,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趙廷身旁,然後從桌上抓起一串紫色的葡萄,摘下幾顆送進嘴裡。
“咳,”趙廷咳嗽了一聲,看向了薑如海,“忙完了?”
薑如海正忙著咀嚼嘴裡的葡萄果肉,沒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我問你,這間『鑒寶閣』你也出資了吧?”
“嗯,沒錯,”薑如海嘿笑著伸出了五根肉實的手指,“我出了一半兒,不然,光憑我表弟那點兒本事,還撐不起這麽大的攤子。”
趙廷心下也早有計較,如今得到了證實,便道:“如此甚好,我正有件事兒要找你們『鑒寶閣』幫忙呢。”
說著他指了指那根如同佩飾一般,已經被他懸掛在了腰間的潔白龍牙,道:“你們『鑒寶閣』不是有許多侍從,常年在民間搜集一些珍稀、古怪的玩意兒嗎?”
“所以我想請你們幫我多留意,以後若是遇到類似這顆龍牙,比較神異的物件兒!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當然,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鑒寶閣』吃虧,五倍,我會以你們收取價五倍的價格買入。”
“如何?”
聽到“五倍”這兩個字,薑如海那張胖臉都樂出了褶子,嘴上卻道:“誒,廷少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我們兄弟之間,談錢那可就傷感情了啊!”
“不,”趙廷嚴肅的擺了擺手,“親兄弟之間也要明算帳,何況是我托你們幫我辦事兒!再說了,這鑒寶閣也不是你一個人開的,我要是老讓你做虧本兒生意,你表弟恐怕也不會樂意。”
“我趙某何必為了一點兒小錢讓你們兄弟間傷了和氣呢?”
薑如海聽了這番話,臉上露出一副十分“為難”的神情,道:“這……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
……
與『鑒寶閣』敲定下來這樁合作之後,待拍賣會結束,趙廷也沒多留,坐上馬車徑直回了趙府。
他此刻也沒心思在外閑逛,今天一天之內,不僅找到了一根堅韌到詭異的水草,還得到了一顆“赤龍龍牙”,趙廷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研究研究這兩個物件兒呢。
趙府,南院。
“趙四,趙四!”
趙廷有些煩躁的站在院門處喊道。
方才他研究嘗試了一兩個時辰,用盡了各種辦法,刀劈、斧鑿、用門夾,甚至火燒,都沒能使這根綠到發光的水草損傷一絲一毫。
這樣的結果不僅讓他想要“了解這顆水草成分”的想法落空,還深深的傷害到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
一個八尺高的大男人,居然拿一根草毫無辦法,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他?
院外一道灰色石牆處,
趙四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拱手道:“爺,怎麽了?” “去給我把二公子找來,就說我有急事兒找他!”趙廷吩咐道。
馬德,他今天還就不信了,自己拿這根水草沒辦法也就算了,難道自己那力氣大到嚇人,能一拳打斷櫸木的二弟也會沒辦法?
趙四跑得很快,腿腳十分利索。
不出一刻鍾,他便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向趙廷複命道:“爺……二公子……二公子他人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趙廷皺起了眉頭,望了一眼院外的天色,“這天色近晚,城裡馬上就要宵禁了,他不在府中,能跑到哪裡去?”
趙四稍稍喘了會,這才道:“爺,真不在!西院的下人們說,二公子一大早便不見了蹤影,到現在都沒回來過呢。”
“哦,”趙廷也沒過多難為他,“行吧,那沒事了,你回去歇著吧。”
“是。”
打發走了趙四之後,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
趙廷隨便扒拉了幾口下人送來的晚飯之後,出了南院,徑直朝著內院走去。
向趙子期和王燕請安時,趙廷順便也在趙子期面前提了一嘴,說趙泰到現在還沒回府。
這倒不是說趙廷故意告狀,而是他實在有些擔心趙泰的安危。
畢竟他現在也發現了,這個世界似乎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簡單。
不過趙子期聽了趙泰“夜不歸宿”這件事兒之後,並沒有急著派人在城中尋找,只是生氣的責怪了趙泰幾句。
看來也是對趙泰的實力非常放心。
趙子期身為人父都如此心大,趙廷也毫無辦法,隻得與他再度閑聊了幾句後,起身告退。
大戶人家哪裡都好,除了府邸的佔地面積有些大,走起路來比較費力氣。
由趙子期居住的內院到趙廷居住的南院,兩個院落之間不僅隔著一條長廊,還要穿過一片假山,走過亭心湖邊。
這一來一回,足足得有一刻鍾的功夫。
今晚的月亮出來的有些晚,形狀彎如鉤鐮,月光也不似往日的皎潔,反而霧蒙蒙的。像是月亮表面上長出了一層白毛,遮擋住了月華原有的魅力。
不知不覺間,趙廷已拐過了府中的長廊,來到了亭心湖邊的廊橋之上。
灰蒙蒙的月光斜著灑在了鋪滿方塊黑石磚的地面上,映照的橋上一片慘白。
橋頭拐角處的兩根黑廊柱上,各自掛著一個大紅燈籠,正向外散發著滲人的微光。
“嘶,有些冷啊,看來以後晚上出來得多加兩件衣服了。”趙廷裹緊了身上的長袍,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咦?”
正走著,橋下臨近亭心湖面的那三塊青石階上,一個高瘦的黑影突兀的出現在了趙廷的視線裡。
“這誰啊?”趙廷在心裡暗自嘀咕道,“大晚上的,站的離湖邊這麽近,不怕掉下去嗎?”
見這黑影背著手站在那裡紋絲不動,趙廷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提醒道:“誰站在那裡啊?這亭心湖很深的,別……”
他口中的話未說完,那道黑影竟緩緩的轉了過來,只是,轉身的動作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個剛學走路的初學者。
“你……小泰?”
借著廊柱上掛著的大紅燈籠裡滲出的光亮,趙廷一眼便看清了這道黑影的長相,正是自己的二弟趙泰。
不過,不知是燈光的原因,還是錯覺,趙廷總感覺,趙泰的面色有些慘白,慘白到不太正常。
怎麽說呢,有點不像活人的面色。
猶豫了片刻,趙廷站在橋上,隔著三五米居高臨下的看著湖邊的趙泰,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大晚上的不睡覺,站在這裡幹嘛呢?”
趙泰站在那裡,沉默了許久,那雙微微泛白的眼珠子在眼眶中逆時針轉動了一圈後,青紫色的嘴唇一張一合道:“我娘留給我的玉佩遺落在湖邊了,我在這裡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大哥,你能過來幫我一起找找嗎?”
“......”
“這麽晚了找個錘子!”趙廷有些無語,“你看看這黑燈瞎火的,你再找上兩個時辰也不見得能找到。”
“聽大哥的,快回去睡覺吧,等明天天亮了,多喊幾個下人來找不比這強?”
趙泰聞言又沉默了,片刻,他聲音低啞的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乞求:“這玉佩對我來說很重要,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若是沒找到,我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說著他微微朝趙廷挪動了一步,“你就過來幫幫我吧!”
趙泰這一動,趙廷的瞳孔頓時猛的收縮了一下,面色也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借著黯淡的月光,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趙泰左腳原來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灘鞋印狀的水漬,而且這灘水漬的份量並不少。
趙泰剛下過水?
他不是說自己天生畏水嗎?
心中升起疑惑,趙廷再打眼一瞧,只見廊橋下那個面色慘白的“趙泰”,正用那雙眼白居多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方才還輕撫湖面的微風,不知什麽時候也停了下來。
空氣中此時連一絲聲音都聽不到,像是突然處在了真空之中。
靜的嚇人!
趙廷的後背也漸漸爬上了一絲透骨的涼意。
就在此時,那顆掛在趙廷腰間,形如匕首的潔白龍牙突然微微的發燙了起來,即使隔著衣服,趙廷也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氣息。
像是,龍牙在對他示警。
“大哥,幫幫我吧。”
“幫幫我吧。”
耳旁那個沙啞的、像是指甲與鈍物摩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趙廷再抬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原來還在橋下的那個“趙泰”,已經用一個詭異的姿勢,拖著自己略顯僵硬的身體,走到了橋上離趙廷只有一米遠的地方,身後留下了一路大小不一的水漬。
那雙同樣泛著慘白色,濕漉漉的手臂慢慢的從“趙泰”的袖袍裡伸了出來,抓向趙廷的肩膀。
“幫幫我吧。”
面對此情此景,即使趙廷智商再高,邏輯思維再縝密,也沒法冷靜下來了。
他的左手情不自禁的握緊了腰間那枚灼熱到有些燙手的龍牙,將其當做匕首刺了出去,同時怒吼道:“我幫你麻個痹!”
生死危機之下, 趙廷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去,龍牙又準又狠的刺向了“趙泰”的腹部。
只是,前尖端剛剛抵達“趙泰”腹部約有一厘米處,其身體上便迅速浮出了一層薄薄的烏光,這層烏光呈橢圓形,像個雞蛋殼般,將“趙泰”護在了其內。
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層看似神異無比的烏光,剛與龍牙一接觸,就如水消雪融,被龍牙戳出了一個手指大小的黑洞。
“唔……”
“趙泰”悶哼了一聲,捂著腹部“蹬蹬蹬”急促退後了幾步,大片大片的墨綠色血液像是汽車漏油了一般,從他捂著的傷口處流出,灑在橋面上。
他那雙從始至終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珠子,此刻也終於泛起了一股不可思議的神色,似乎不明白,趙廷為什麽可以傷到他?
“誒,有效!”趙廷眼睛一亮,緊接著手持龍牙慢慢逼近了過來,“血居然是綠色的,嘖嘖,很有解剖價值啊!”
“……”
“你……”看著趙廷邪魅一笑,那“趙泰”的眼中立時湧出了恐懼的神色,“你……你別過來......啊~”
極度驚恐之下,它卻是顧不得自己腹部的傷口了,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順著橋頭,跳入了亭心湖中。
在它入水的那一刹那,一直緊盯著它的趙廷看的清清楚楚,這家夥居然瞬間從“趙泰”的形象化為了一灘人型水漬,與湖水融為了一體。
隨著湖面上一層層漣漪擴散開來,趙廷耳邊突然“嗡”的一聲!像是破開冰層,浮出了水面。
湖邊的風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