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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吞噬妖魔》第4章 水草
  滄瀾河閩安郡水道被封,趙府這鏢局的生意也沒法做了,因此常年在外走鏢的趙泰也罕見的閑了下來,這兩日一直逗留在府中。

  經過這兩日接觸下來,趙廷也摸清楚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性格十分豪爽,對自己也是異常親近,沒有一絲嫌隙,倒是個特別好相與的人。

  至於他那一身天生神力,趙廷更是親測好評,畢竟眼見著他練武時一拳將那白色櫸木製成的木樁打的當場斷裂。

  要知道,這櫸木,僅就堅韌性來說,更勝金鐵啊!

  自此之後,趙廷那一絲想要跟趙泰比劃比劃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心裡還是有數的,自己不過肉體凡胎,何德何能去跟櫸木相比呢?

  ……

  ……

  時間眨眼來到了第三日。

  待趙廷起床,在下人的服飾下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吃過早飯,他便由著自己居住的南院一路順著長廊水榭,走來了後院,來向趙子期和母親王燕請安。

  自從那日趙子期提過前身有這個習慣之後,趙廷便決定,將這個習慣延續下去。

  向二老請完安,從後院裡出來,沒走幾步,趙廷便到了府中的蘭亭,這幾日下來,對於趙府的院落布局他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隔著大老遠,他便看到,此時蘭亭內,一位穿著白色衣袍,領口處繡有金絲邊的青年男子正依靠在憑欄處,手中似是抓著一把魚食,在不間斷的投入亭心湖中。

  魚食入水,在平靜的湖面上激起了一層層漣漪,擴散開來,片刻,便有許多五顏六色、身長兩寸的錦鯉循味而來,遊上水面爭食。

  見此情景,趙廷不由笑了笑,快步走進了蘭亭,喚道:“小泰,你可真是個雅致人啊!”

  “哈哈,”看到趙廷出現,趙泰哈哈一笑,將手中剩下的魚食猛地一撒,全部丟入湖中,而後道:“弟弟也是閑來無事,又悶在府中無聊,這才來此逗弄逗弄魚兒罷了。”

  趙廷點了點頭,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而是問道:“小泰,大哥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在外走鏢也有一兩年了吧,這一兩年間,你可曾遇到過什麽奇怪或者詭異的事情?”

  “就像你這次遇到的“滄瀾河大王”一樣,還有沒有諸如此類的事情?”

  他問話的態度十分認真,豈知趙泰聽罷卻嗤笑了一聲,在石階上坐了下來,有些不屑的嘟囔道:“什麽狗屁倒灶“滄瀾河大王”?不過是隻活的久些、吃過幾個人的黑黿精罷了。”

  說著趙泰又有些疑惑,轉頭看了趙廷一眼,問道:“不過,大哥,你問這些事情作甚?”

  趙廷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意味,心下激動,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的道:“哥就是感興趣,隨便問問。”

  “哦,”趙泰應了一聲,道:“既然大哥想聽,那我便挑幾件押鏢途中發生的趣事兒說說吧。”

  “有一次啊,我接了一趟鏢,雇主要我們把貨送到燕州清越郡,大哥你也知道,咱們鏢局有兩個兄弟,都是好手,一個叫林琅,一個叫齊天,我那次押鏢啊,就把這倆貨也一並帶著。”

  “得知我們的目的地是清越郡的時候,這倆貨都賊興奮,都跟我嚷嚷,他們在清越郡各自有一個情人,要我到了清越郡放他們幾天假,他們好去找各自的小情人解解相思之苦。”

  “我這個人嘛,一向通情達理,便答應了。可是,最後你猜怎麽著?”

  雖然這個故事十分無聊乏味,

但趙廷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問道:“怎麽著?”  “這倆貨口中的“情人”居然是一個女人,還是個妓女,得知這個消息後,雙方都覺得彼此給自己帶了綠帽子,當場就打起來了……”

  見趙泰笑的樂不可支,甚至有些合不攏嘴,趙廷實在忍不住了,打斷道:“這就是你說的“有趣”的事兒?”

  “額……”趙泰止住了笑聲,看向一臉寒霜的趙廷,“怎麽,不有趣嗎?”

  “有趣個雞……毛啊!”趙廷話到嘴邊,硬是忍住才沒當場爆出粗口,“我要聽的是,那種詭異、古怪的人生經歷,比如鬼神怪談,而不是這種雞毛蒜皮的生活故事,你懂我的意思嗎?”

  趙泰也有些無辜,攤手道:“哥,你看你說的,我要是遇見過鬼神,哪還能活到現在啊?”

  “要不,我再給你講一個我曾經“拳打北海蛟龍”的故事?”

  “呵呵,”趙廷冷笑,“你昨天不是才跟我說,你憑借一雙鐵拳天下無敵,誰也不怕嗎?怎麽今天就對“鬼神”畏之如虎了?”

  “哥,那是你聽錯了,”趙泰眨了眨眼,一臉認真地道:“其實我怕的東西有很多,比如我是個天生的旱鴨子,身體的本能反應使我一靠近水面就會渾身不舒服。”

  趙廷表示不信:“呵呵,你常年順著滄瀾河走水路押鏢,大江大河如履平地,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是不得已而為之,”趙泰歎了口氣,“父親交代我的事,我若是做不好,他又怎麽會重視我這個私生子呢?”

  說到這裡趙泰微微一笑,背著手三兩步走出了蘭亭,留下一句話。

  “這件事兒以前我誰都沒告訴過,是咱們兩個的秘密哦!”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似有幾分蕭瑟,趙廷罕見的沉默了下來。

  ……

  ……

  夜幕降臨,像一張無形的黑網遮住了天空。

  如今已過中秋時節,天氣漸漸地冷了下來,再加上今晚的雲層很厚,月黑風高。

  是以才剛過戌時,平日裡這個時間還熱鬧非凡的臨山縣主街上,已是少有行人,即使偶爾撞見一兩個,也大都行色匆匆,一副急著回家的樣子。

  趙府。

  南岸,一條水面漆黑、寬闊的大河正沿著臨山灣北流過。

  這條河正是西南四州黎民百姓的母親河,滄瀾河。

  滄瀾河源自西南之地——江州的祁連山脈,流經錦州、益州,到了青州地界,滄瀾河的河道已然變得寬闊幽深,水流平緩,河中少有暗流。

  可以說,青州所有百姓,無論是吃水、洗衣,還是航運灌溉,都離不開這條慷慨的大河。

  當初趙家府邸的選址也是選在了臨山縣滄瀾河畔北面極近的一處高坡之上,從府中後門抵達滄瀾河邊只需半刻鍾不到。

  也正因如此,趙府的下人們,平日裡洗衣吃水,都是直接就近從河裡取來。

  雲靄星稀。

  趙府後門這段七字形河道處,平日裡水流平緩的河面此時竟少有的有些湍急,像是河底藏著什麽怪物,將要衝出來了一樣。

  河水衝擊著岸邊的青石,不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北面一塊被水流經年累月衝刷的非常光滑的大青石之上,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婦人正蹲坐著,左手拿著小兒臂粗的搗衣棒,正用力的捶打著青石上洗好的衣服。

  “呼,呼,”捶打了許久,中年婦人喘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上滲出的細密汗珠,道:“終於洗好了。”

  話畢,她站起身來,將洗好的衣物一件件的丟盡了洗衣盆中。

  突然,

  “咦,這是啥?”借著黯淡的,有些慘白的月光,中年婦人看到,盆中一件粗布長衫上,正黏著一根綠的有些鮮豔的水草,這水草的顏色有些奇怪,像是擠出植物的草漿,然後染上去的顏色。

  中年婦人隨口嘟囔了一句,順手將那根水草扯了下來。

  入手的感覺十分絲滑,沒有一般植物與皮膚接觸時產生的那種摩擦感,絲滑到甚至不像水草,更像是,女人的長發。

  在手上摩挲了兩下後,中年婦人也沒有在意,隨意將這根水草丟在盆中,而後抱著洗衣盆快步朝著趙府的後門走去。

  ……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趙廷便被府中的喧鬧聲給吵醒了,有哭喊聲,還有一群人走來走去的聲音,即使是在自己的南院裡也聽到了一些。

  他從被窩裡直起半個身子,喊道:“趙四,趙四。”

  守在門外的趙四聞聲而來。

  “外頭出什麽事兒了?”趙廷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趙四恭敬道:“回稟大公子,是府上的孫奶娘,她昨晚溺死在自己屋裡頭了,外面正在哭鬧的,是孫奶娘的男人。”

  “這孫奶娘不是咱們府裡頭的下人,只是臨時做工的,因此沒法私了!這出了人命,縣府的官兵們一大早也都來了,正在調查孫奶娘的死因呢。”

  “溺死在自己屋裡了?”趙廷敏銳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怎麽個溺死法?難道她屋裡還放了個司馬缸不成?”

  趙四搖了搖頭,道:“說來奇怪,不是什麽司馬缸,孫奶娘是在自己洗臉的銅盆兒裡溺死的,那銅盆眼看著只有兩寸來深,怎麽能溺死一個大活人呢?”

  “可是府上的小紅說,她一大早去孫奶娘屋裡喊吃飯的時候,就發現孫奶娘整個人呈大字狀趴在地上,只有半個頭伸在銅盆裡,水翻了一地,旁邊還落了一根水草。”

  “她本以為孫奶娘在練憋氣,等走近些才發現,孫奶娘早就斷氣了,那張臉被水泡的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只剩眼白,像是在瞪著她一樣,她嚇得趕緊就跑出來了。”

  說到這裡趙四替小紅辯駁了一句:“據小人所知,小紅是從不撒謊的,可是孫奶娘的男人不信,非要說是小紅溺死了孫奶娘,在府上鬧個不停,這便引來了那些官差。”

  “大公子,你說這不是扯淡嗎?”趙四憤懣道,“小紅那細胳膊細腿的,就是一朵小白花,怎麽可能是一個常年勞作的中年農婦的對手?更別說去溺死別人了!”

  “也是,”趙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幫我更衣吧,咱們去看看。”

  “是。”

  外府。

  趙家家主趙子期正立於門外,與幾位身著官袍的官差們交頭接耳的討論著案情。

  府邸外鋪著青石的台階上,此時正擺放著一具穿著白色繡花鞋的屍體,屍體穿著粗布衣裳,白布遮臉看不清相貌。

  旁邊還有個身著灰色短衫,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哭天喊地,想來就是死者孫奶娘的丈夫了。

  這些官差們忙裡忙外,無暇顧及維護秩序,府內不少下人們此時也趁機躲在門後圍觀了起來。

  趙廷朝這邊瞥了一眼後,慢慢走到趙子期身邊,喚道:“爹。”

  見他過來,趙子期拉過他的手,指著身邊一位穿著黑色蟒袍紋飾,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示意道:“還不叫徐伯父?”

  “徐伯父好!”趙廷乖巧道。

  那中年男子微微頜首,而後輕輕拍了拍趙廷的肩膀,沒再多言。

  這時一個捕快湊了過來,在那中年男子耳邊低聲道:“大人,仵作驗屍的結果出來了,這王孫氏確實是自盡身亡,沒有發現任何外力。”

  而一旁的趙廷因為離得近些,將這段話也全部聽在了耳中。

  “自盡?”他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這些話用來騙別人可以,但是要想騙過他,呵呵!

  趙廷前世好歹也是聞名整個華海的醫學專家,怎麽會不知道這麽淺顯的道理?

  一個正常人,是根本無法靠“憋氣”來自殺的,即使你內心再想死也不行。

  因為人是有求生欲的,這是刻畫在身體裡的本能,當大腦意識到自己瀕臨死亡的時候,它會不計一切代價使自己脫離這種危境。

  這也就是那些嘗試“憋氣”自殺的人每次都會功虧一簣的原因。

  可是現在,面前這捕快竟然說,孫奶娘是靠著一個臉盆,自己把自己溺死的!

  怎麽可能啊?這不科學!

  不過,不科學就對了,這正好印證了趙廷內心深處的想法。

  他正想著,那穿著黑色蟒紋袍,官威甚重的徐大人緩緩開口了:“王二狗,現在,仵作的驗屍結果也出來了,這農婦王孫氏確實系自盡身亡,怨不得旁人。”

  “大人,這不可能啊大人,”孫奶娘的丈夫王二狗此時跪在地上,鼻涕眼淚一大把,一副悲嗆欲絕的模樣,“丫丫娘前日才問我,她給丫丫做的那身新衣服,合不合身……”

  “丫丫娘還說,想丫丫了……”

  那徐大人冷聲打斷道:“你的意思是,本官在說謊咯?”

  見面前這位官老爺的臉色黑了下來,王二狗頓時哽咽著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中,卻是不敢再說了。

  “罷了罷了,”趙子期歎了口氣,讓這個王二狗一直這麽堵在府門外也不是個事兒,“管家,給這王二狗拿五兩銀子,權當給王孫氏的安葬費了,畢竟是在我們府裡頭出的事。”

  他身後一面白無須的胖老者微微躬身,恭敬道:“是,老爺。”

  得了胖老者遞過的白花花的銀子,王二狗這才不哭鬧了,推著個板車拉著自己老婆的屍體回家安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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