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見眾人轉身將要走,忙就喊住眾人,又從懷裡掏出些個散碎銀子發過眾人道:“有勞諸位辛苦了,這些錢是林姑娘叫我給諸位,請諸位喝茶的。”
眾人見來送點子東西還有賞錢可拿,都是歡聲叫道:“多謝林姑娘,林姑娘太客氣了,這不是我們的本分?”
賈琮見眼前這些個丫鬟婆子得了銀子,個個都是歡喜異常,說出來的話也一個比一個動聽,對黛玉稱頌讚揚不已,心裡自然也是高興。
他眼睛裡看著眾人,心裡卻是深知賈府這些下人:無論做甚麽,只要給賞錢,莫不是歡天喜地,對你稱功頌德的。若是光乾活沒錢賺,那這些人還不知背後要說出什麽來呢。
平兒見賈琮很是做事兒妥當,當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不曾開口。只等這幫子人去遠了,她這才笑道:“瞧見沒有,賈府哪兒有個好的,行動間隻認錢。”
賈琮忙就笑道:“人之常情,這有什麽。”
平兒點頭,又見四處無人,這才小聲兒問賈琮道:“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可給你了沒?”
賈琮聞言苦笑:“姐姐,你還不知道王熙鳳的為人?莫說是這個月,就上個月、上上個月的錢也沒給呢。”
平兒聽了便咬牙切齒罵道:“真是個黑心的,眼裡就容不下一粒沙子,最喜歡公報私仇!偏偏你又要惹那一對夫妻,他們可是人麽?”
賈琮見平兒緊鎖雙眉,一張清麗絕俗的面孔因為生氣變得一片粉紅,忙就安慰平兒道:“好姐姐,你千萬莫為了這樣兒的小人生氣。況且我一個月不過二兩銀子的月錢,你以為是金山銀山呢,也值當生這麽一回氣?”
平兒當下更是惱怒道:“並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不該拿的,哪怕是兩萬兩銀子呢,咱們也不動心;可這錢本就該給的,她憑什麽就給克扣了呢?”
賈琮見平兒越說越是生氣,淚花兒直在眼中打轉,忙安慰她道:“算了,算了,那三瓜兩棗的,夠做什麽的,別為這氣壞了倒不值。我這裡沒什麽,倒是你如今怎樣呢,她們兩口子有沒有為難你?”
平兒聽賈琮問起自己的事情來,不由得就長歎了一口氣,眼眶越發濕潤了,半晌才回道:“還不是老樣子罷了,能怎麽樣呢,一來我事事都依著她,事事為她操心;二來我總是遠遠躲著賈璉,從不和他多說一句話的,她就再能吃醋又能怎樣?不過有時候兩口子生了氣不好對打,都衝著我來,我也不吭氣平白受她們兩個荼毒罷了。要說起那個二奶奶當真是個瘋子,好的時候和你說說笑笑,盡挑好聽的哄你,若是一時生氣了,那罵出來的話真叫個難聽,有時我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也免得受這份兒窩囊氣!”
平兒說著禁不住又想起平日遭受的冤枉來,心裡一時難過一時灰心,眼淚忍不住就“吧嗒吧嗒”掉落了滿衣襟。
賈琮一見平兒這樣兒頓時心疼異常,忙一把拉住平兒的手安慰道:“好姐姐,你千萬莫傷心,我如今也準備要出去找點兒事兒做。你且等等我,等我賺了錢能立住腳了,到時候一定把你接出來,咱們離這一對畜牲遠遠地,可好麽?”
平兒聞言頓時心中一暖:雖說賈琮說的話不知何日才能兌現,況且也不知自己那一日還能不能活著,但總是人家心裡有她才會如此說,她心裡也是極高興的。
因此,平兒當下忙擦了擦眼淚,強笑道:“盡說些個孩子話,我是你大哥房裡的丫頭,活著死了都是人家的奴才,你怎麽救我呢?不過你有這份兒心可比什麽都強,我心裡總是念著你的好就是。”
賈琮聽她說得淒楚,又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看著既可憐又可愛,當下忙就說道:“好姐姐,你別這樣說,說得我也心裡難受得狠。我今日把話就放在這裡,我總有一日要救姐姐出了這個火坑,若我賈琮是對天撒謊或是暫時拿言語哄姐姐開心,老天爺在上,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平兒本來怔怔地聽他說話,誰知賈琮突然就對天起誓起來,且說得極是厲害。這下子可把平兒聽得芳心大亂,忙抬手就來捂他的嘴,一邊嗔怪道:“好端端地,這是胡說些個什麽!我寧可不要你救,寧可叫人家活活折磨死了,也不願聽你發這些個毒誓。快和老天爺說你是在瞎說八道,方才你說的話都是不算數的……”
賈琮冷不防被平兒捂住了嘴,隻覺唇邊溫柔綿軟,一股幽香直鑽如鼻子裡,被這香氣一熏,登時渾身都覺得舒暢難言。
平兒一時忘情,待手掌心碰觸到賈琮溫熱的嘴唇這才恍然大悟, 忙閃電般縮回了手,臉頰一片緋紅。她隻覺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心頭卻禁不住有些留戀賈琮唇邊的溫柔。
不過她只是微微一轉念便把這旖旎的念頭拋到了腦後,慌亂看了賈琮一眼,複又垂下頭咬著嘴唇顫聲催促道:“你快說,就說剛才說的話都不算數的,你快說……”
賈琮一眼瞥見平兒這副嬌羞萬狀卻偏偏又風情萬種的模樣,心中一蕩,隻覺整個人都輕飄飄好似在雲端一般。他情不自禁便脫口而出道:“老天在上,我賈琮這一生若是不能把平姐姐從火坑裡救出來,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在地獄受苦……”
平兒哪能想到賈琮不僅不後悔,反倒是越說越厲害了,一時間情難自己,抬眼癡癡盯著賈琮,口中呢喃道:“你……你這是何苦……我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罷了……我真不值你這樣……你……我……”
她越說越覺委屈,心胸間情愫激蕩,不覺哽咽難言,淚光早就模糊了雙眼。
賈琮見平兒因為自己這一番話就哭成了這模樣,頓時又是心疼又是喜歡,也顧不得掏帕子,拿著衣袖便幫平兒擦淚,一面擦淚一面柔聲安慰道:“好姐姐,在我眼裡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姐姐你就是觀音菩薩身邊的小龍女,專門下世來拯救我來了。如今我看你受苦受委屈,比我自己受苦受委屈還要難過萬分。好姐姐,你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來。到那個時候咱們就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