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扶著賈政,這叔侄二人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逃出暢春園,賈琮早就先跑得遠遠的了。
這叔侄二人心中窩火又憋屈,剛出了暢春園的大門,賈政再忍不住,一張嘴就是好大一口鮮血噴出。
暢春園,顧名思義一年四季皆是如春,院裡院外多栽植常綠植物。賈政這一口鮮血噴濺到墨綠色的枝葉之上,紅綠相映,說不出的詭異好看。
賈璉一見賈政吐了好大一口鮮血,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當即便叫喊人,要快去找大夫來。賈政此刻正心浮氣喘,頭昏眼花,胸口憋悶異常,幾乎不曾背過氣去。聽他這麽一喊,把個政老爹氣得差點兒又是一口老血噴出。只見他瞪著一雙眼睛,氣喘籲籲喘道:“畜牲,你……你……亂叫甚麽……還……還嫌……不夠……不夠丟人現眼麽……”好容易說罷,賈政更是覺得渾身疼痛難忍,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地上就此死去還痛快些。
賈璉今日好好地先被賈赦老爹大罵著打了一通,如今聽賈政又罵他“畜牲”,心中一時間委屈萬分,眼淚止不住長流道:“叔叔,侄兒可是一心和你在一起呢,今日好懸被我爹爹打死,如今你也瞧不起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他越說越傷心,忍不住淚流成河,一時間哽咽難言。賈政見了他這般模樣,心中更是煩悶異常,皺眉喘了半天,強忍著臉色撕心裂肺的劇痛,低聲罵道:“沒有用的畜牲……明擺著咱們是被人給陷害了……如今咱們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你倒還想吵嚷得盡人皆知麽……你個畜牲……你是豬麽……你要氣死我才甘心麽……”
賈璉被這一頓好罵,心裡更是委屈萬分……恨不得也一頭撞死了才開心。他直忍了半晌,這才恨聲問道:“那依著叔叔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賈政見他這侄兒果真是個廢物,都到了這步田地居然還不知該怎麽辦,再看看眼前除了這個蠢笨的侄兒卻再無一人可用的,一時間心灰意冷,偏偏臉上身上又是到處火辣辣地疼,知道閉眼歇了一刻,這才費力張開嘴,剛要說話卻聽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二人登時吃了一驚,忙抬頭看,卻見是幾名小廝抬著轎子過來了。賈璉直到此刻才想起該去找一頂轎子過來。他剛想要開口,卻見那頂小轎子竟然吱吱呀呀停在二人眼前。
賈政登時滿臉羞臊,忙低下頭去,小聲兒吩咐賈璉:“快把他們叫過來抬我回去!”賈璉答應著忙又要開口,卻見那轎簾子一動,有人笑嘻嘻從轎子上下來了。
賈璉一見那人身材瘦小,滿臉賊笑,除了賈琮還能是誰?
這可把賈璉氣得也要吐血,蹦起來就想動手,卻聽賈琮冷笑一聲罵道:“畜牲,你忘了我爹爹方才說的話麽?你有種碰我一下試試,看我爹爹不把你打死!”
賈琮話音一落,賈璉登時想起方才赦老爹說的話來,一時間也不敢再上前動手了,恨恨瞪了賈琮一眼,悻悻收回拳頭,牙齒差點兒沒咬碎了。
賈琮見狀得意洋洋笑道:“這才對麽,咱們本來就是親兄弟。雖然你對我無情,我卻不能對你無義,誰叫我天生心軟呢。罷了,咱們往後就各安天命吧,你不來招惹我,我也絕不去招惹你。”
說罷,賈琮又扭頭看著賈政,笑嘻嘻問道:“叔叔,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好地頭臉就腫成這樣?可是捅了馬蜂窩,叫馬蜂給蟄了麽?”
賈政一聽更是氣到頭昏眼花,一陣天旋地轉好懸就摔倒在地上。
他指著賈琮就想破口大罵,誰想嘴角微微一動便扯得滿臉撕開了一樣,
硬生生是罵不出口。賈琮見他這番舉動,不由得冷笑連連:“叔叔,我敬你是長輩呢,可誰知叔叔如此不檢點,趁著我不在屋裡就想強我房裡的丫鬟,可巧被我爹爹給撞見了,我也是這才知道。我說叔叔,你兒子房裡的丫鬟可比我房裡的漂亮得多,您怎麽就不去找他房裡的人,偏偏來我這裡撒野,您這是瞧我好欺負是麽?好不好咱們一起去找老太太去,要麽咱們就打官司去,看看到底是誰沒理?”
賈政沒想到這小子當著自己的面就敢滿嘴胡說顛倒黑白,氣得他眼前一黑好懸昏倒,嗓子眼兒裡又是一陣血腥氣直衝。
他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賈琮,直喘了半晌才好容易緩了緩,指著賈琮哆嗦得說不出話來。
卻見那小兔崽子賈琮撇了撇嘴,滿臉不屑道:“叔叔,您若是真心喜歡那個丫鬟可也沒什麽,我就送給叔叔便是,也不值什麽。我這人天生就笨,又是心軟,見不得別人受罪,這不是看叔叔走動不便,特意還叫了一頂轎子過來。不過瞧叔叔這樣兒,恐怕我這好心也是白費了,算了,我還是快走吧,省得叫叔叔瞧見我堵心。”
說罷,賈琮一翻身就又上了轎子,一聲吩咐之下,四個小廝忙抬著就走。剛走了沒有幾步,卻見賈琮又掀開轎簾子笑嘻嘻說道:“我忘了告訴叔叔了,我方才叫了咱們府裡許多小姐丫鬟們來聽我說故事呢,你們兩個千萬小心些,叫人撞見了可是不好……”
賈政一聽差點又是一口血吐出來。他當下便罵賈璉道:“畜牲,你是豬麽,還不快去找轎子過來?”
賈璉委屈萬分,流著淚也不敢分辯,轉身要走的時候卻又聽賈琮笑道:“來不及了,她們喜歡聽我說故事,我一叫,她們飛一般就跑來了……”
賈琮話還沒說完,果然就聽見隱隱有女孩子鶯鶯燕燕的聲音傳來,賈政頓時焦急異常:看身前身後到處一片空曠,就躲也沒處躲去。
耳聽得女孩子的嬉笑聲越發近了,就連人影兒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賈政更是焦急。再看賈璉卻皺著眉頭一動不動,也不知他在想些個什麽。
賈政登時氣惱,想也不想又大罵道:“賈璉,你個畜牲,你那裡一動不動想什麽呢,還不快給我找轎子去?!”賈璉委屈得恨不得一死了之:這時候叫他哪裡去尋轎子去?眼前倒是有一頂轎子,可那是賈琮的,人家肯給麽?
他正想呢,就聽賈琮又笑嘻嘻說道:“我這人就是心太軟,看不得別人受罪。賈璉大哥,你若是和我說些個好聽的,哄哄我高興,或許我就把這轎子讓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