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剛把珊瑚給賈赦老爹送過來,倒引得他老人家一頓狂親,害得他差點兒把剛吃的早飯也吐出來。
他這裡正後悔呢,猛然就聽又有人招呼他,一抬頭卻見是邢夫人笑眯眯來了。賈赦忙收起滿心的惡心,臉上刹那間又流露出歡喜不禁的神色。只見這位小少爺歡笑著便跳將過去,伸出雙臂挽住了邢夫人,連撒嬌帶賣萌,聲音親昵得連錦雀聽了都渾身不舒服。
只聽這位琮少爺連聲叫道:“母親,母親,我正要去看您呢,您怎麽就來了,快跟兒子走,兒子可是得了好東西要孝敬您呢……”
邢夫人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忙摟著賈琮笑問道:“乖乖的吾兒,娘怎能要你的東西,你能有這份兒心,娘就心滿意足了。”賈琮聽了當即便摟著邢夫人撒嬌道:“娘,您先跟兒子去瞧瞧去,兒子擔保娘你喜歡呢。”說罷,賈琮不由分說,拉著邢夫人就走。
錦雀見了賈琮這一番舉動,心裡眼裡都是糊塗得很:自家少爺什麽時候就和大夫人親昵成這樣兒了?
這許多年來,這“母子”二人之間一向都是冷冰冰的,統共也沒打過幾回照面。偶然間碰到了也不見得能說兩句話不能,這怎麽突然就比親生母子還親了呢?瞧著他母子二人相攙著走在前頭,錦雀也只能跟著兩人一路回到了暢春園。剛一進屋子,賈琮也不叫人幫忙,自己一個人就急忙彎腰去拖那一隻大木箱。
木箱又大又沉,賈琮人小力微,隻憋得他滿臉通紅也沒能拖出來。
邢夫人看了直笑,忙不迭連聲叫道:“乖兒,看閃了腰,還不叫人進來幫你。”
錦雀忙忍笑上前去幫著拖出了木箱,再由賈琮親自打開。這時候太陽正照了滿屋,箱蓋一打開幾人眼前登時就是一片黃澄澄的珠光寶氣。
邢夫人一見登時就嚇了一跳,再仔細看了看,只見眼前滿滿一大箱的黃金珠玉之類的玩物,登時臉紅心熱,心肝兒都為之亂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賈琮得意洋洋站在木箱旁,指著箱子裡的東西,笑嘻嘻問道:“娘,怎樣,喜歡不喜歡,都給娘,娘隻管拿去。”
邢夫人一聽之下更是貪心大起,忍不住脫口說道:“當真,吾兒舍得?”
賈琮忙道:“不過是些個玩物罷了,兒子留著也沒什麽用,都孝敬給母親就是了。”
邢夫人一聽更是歡喜得發瘋。只見她三兩步便奔過去,彎腰蹲在木箱前,伸手便去撈箱子裡的那些個玩物。
錦雀站在一邊兒瞧得清楚:只見那邢夫人兩眼直冒紅光,滿臉的貪婪,兩隻手顫抖著把木箱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細看。沒有一件是她看不上的。
見了太太這模樣,錦雀不由得就想起她在大街上看見的餓了許多天的野狗來。那些個野狗站在街邊兒,直勾勾看人手中拎著的吃食的模樣,竟然和邢太太如出一轍。
看著看著,錦雀就忍不住想笑,可又怕被人看見了,隻得低下頭用袖子遮住嘴偷笑。
她一面笑一面又忍不住偷偷看邢夫人的樣子,越快越覺得心裡發寒,到後來竟然隱隱害怕起來。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在大街上碰見過一隻癱在路邊的野狗來。那隻野狗估摸著是餓得急了,偏偏它又動彈不得,看人的眼神和眼前的邢夫人倒有八九分相像,那分明是欲擇人而噬的眼神……
一想到這裡,小丫頭臉色微變,不由得就向後退了幾步,似乎害怕這位榮國府的大夫人當真能撲過來吃了她一樣。
賈琮自然也把這一幕一點兒不落全看在眼裡。不知他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可面上卻只能見到這位少爺溫和親昵的笑容。邢夫人發了半天的癡,好容易才清醒過來。她拿出吃奶的力氣,這才把心裡的貪欲一壓再壓,勉強笑道:“好孩子,既然這是你得來的東西,娘怎麽好拿你的,你快快收起來吧……”
話雖如此說,可她的一雙眼再沒能從箱子離開過。賈琮聽了嘴角微微一撇,含笑道:“母親,這都是兒子孝敬您的,快拿走吧,我要這些個東西有什麽用?還不如娘拿去賞人呢……”
邢夫人巴不得他這一句,忙扭頭看了賈琮一眼,連聲追問不迭:“我兒,你當真舍得?當真讓為娘都拿走不成?”
賈琮有心想看她出醜,聽她這麽一問,故意便裝出一副痛惜的模樣,吞吞吐吐道:“說心裡話,兒子的確是有些舍不得……”
邢夫人聽賈琮這麽一說登時臉色巨變,轉頭看了略略賈琮一眼, 又死死盯著東西挪不開半分了。
賈琮見邢夫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懊悔氣憤之意,忍不住心裡好笑,知道她這是因為這一箱子東西恨上了自己,當即便又接口說道:“雖然我舍不得這些個東西,可也要看給誰。若是旁人,誰敢拿一分一毫我都要和他拚命;可若是給母親,我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邢夫人本來正後悔得要死,深恨自己不該假客氣,又恨賈琮小氣,可猛然聽賈琮這麽一說,她這心裡的狂喜簡直無法抑製。
只見這位太太瘋了一樣撲過來,抱著賈琮就是一頓猛啃。
她與賈赦這夫妻二人,表達喜悅的方式竟然如出一轍。
賈琮心裡又是說不出的後悔:在知道邢夫人也要這樣“啃”他,他還逗她做甚麽?
悔不當初啊!
與賈赦不同的是,這邢夫人親他的時候沒有口臭、體臭,倒是一股子香氣令人窒息。這位夫人敷的滿臉的香粉蹭了他滿身滿臉!
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容易邢夫人親夠了賈琮松手,兩頰通紅地盯著賈琮又問道:“乖乖吾兒,你若是當真舍得,娘可真叫人把這些個東西抬走了啊……”
賈琮甜甜一笑,回答道:“娘,您盡管叫人搬去就是。兒子連身體發膚都是爹娘給的,這麽一點子東西可算得了什麽呢?娘把兒子說得也太不堪了些……”邢夫人見賈琮如此懂事兒識大體,又如此大方,越看他越是喜歡,笑吟吟摟過來又是親個不停。
這母子二人正親熱著呢,突然就聽外頭有人笑問:“琮少爺,老太太叫呢,咱們可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