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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媽呀大牧主》第33章 西部宰度
  玉簪人冷笑,“好個激昂之辭,但沒有西圍庫的夥計們,你們的肉豈能走向九州?”

  “不!”季牧搖了搖頭,“西部的肉從來沒有走向九州,所以才有今日的大西原,你一外野匹夫,在我西部家門大放厥詞,不知誰主誰從,誰給你的斤兩讓你一副凌壓之態!”

  “你!”玉簪人狠狠咬牙,雙腮硬如鐵塊,“季牧,我叫貝宇生,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個名字。只要有我在,你別想衝出西圍庫,今天只是一道開胃菜,後面你好生瞧著!”

  “奉勸你一句,別把鄉親們當傻子!”

  “好!好!但願你入冬之後還能這般得意!”嗖的一聲,貝宇生把扇子抽了出來,面紅耳赤猛然拂袖,電步而去了。

  不得不說,今日院子裡的對峙讓在場之人心有傾向,從前覺得這是“生意人與生意人”,但見今日的架勢方才明白了“本地人和外地人”。

  季牧言辭冷厲,因為他知道大西原和西圍庫沒有並存的可能,大西原的肉想走出西部必然要先擠掉西圍庫,而今天只是開始罷了。

  然而既然開始了,便也意味著諸多的不可控。

  是夜三更,季連嶽的拳頭像鐵杵一樣撞著院門。

  “大哥!出、出大事了!”

  “怎麽了!”

  “肉坊著火了!”

  “著火?”

  季牧最先跑到了肉坊,一動不動看著眼前凶烈的火光。

  今日正是肉坊封頂,季牧辛辛勞勞帶回的板材、燈具,現在都成了烈火的燃料。轟隆轟隆的傾倒之聲,像一雙看不見的手撕扯著人的心。

  寫著“大西原”三個字的牌匾,轟然傾塌,細碎的火光打在季牧的臉頰上。

  “走啊!走啊!”季連山拖著季牧。

  熾烈的火烤著,崩暴的聲響著,季牧的牙緊緊咬著。

  “哥哥!哥哥!”脆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季妍趁母親不注意,小步快跑來到季牧面前,肥嘟嘟的小指頭戳著季牧。

  剛剛還沉冷如冰的季牧,看到季妍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融化了,他把季妍端在肩膀上,“小妍,我們回家。”

  肉坊開在東甸西甸之間,季連嶽不相信那燒了肉坊的人經得起查,縱然平常居民放火,他這甸長也要徹查。更不要說有了安營執的大西原,季連嶽直接去了郡府,三天之後便差來了兩個探官和一小隊府衛。

  季牧一宿一宿睡不著,燒了肉坊讓他心痛,但更痛的是,他發現這個家因為自己全變了。老娘的歎息、老爹的煙杆、小妍哭啞了的聲音,那一夜的大火燒得人人都不得安生。這讓季牧覺得,他動了這個安逸的世界。

  季牧也變得敏感起來,本是陪伴自己入眠的風鈴,聽上去無比的刺耳,干擾破壞他的思緒、干擾他的睡眠,甚至打擾他呼吸吐氣閉眼睛。但又不能將其摘下,因為老爹老娘一定會為此發火。

  枕頭邊放著五本書,老齋送給季牧的《古鹽鐵論》《商裡商幫》《九州奇雜》以及陶大朱的《八杆秤》《商海六記》。毋庸置疑,這是對季牧影響最大的五本書,它們都已卷曲了書角像被牛舔過一樣,季牧一是翻得多,二來他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搓著這些書本。

  《商海六記》,季牧想起陶大朱書中開頭所述,那是“第一記”,一開始有多難、多麽倉促、多麽沒有定數,就這樣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非要安慰自己,那便只有“只是開始”四個字,還有離別之時韓富說到的“耐心”。

季牧有些焦躁,他發現自己雖然預料到了困難,也覺得做好了準備,但剛剛受到一點打擊,整個人的情緒就天翻地覆了。  他知道這樣不行,這當然不行。

  太學三年灌輸給了自己龐大海量的知識,也縈現出無數的想法和規劃,西部世界大有可為,內心熾烈的光把自己照得通亮,忽而卻是忘了,那光不會主動走過來,你必須靠自己的雙腿走向它。

  這一路上有泥坑、有江流,有霧障也有險峰,水到渠成永遠是內心的理想,活血化瘀才是現實。

  光一定有,但不是所有人都在看著、都能看到你的光,甚至看到的只有自己,所以,泥坑霧障,豈不正是說明自己在朝著它走去?

  季牧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情緒,一邊繼續把精力投入到大西原,事情到了這一步,很多事情都在推著他,這批貨不能不走,即便再粗糙也非走不可!

  家裡全部積蓄搭在裡面,連二叔也拿出來家裡八成的牛羊,為的就是給別人吃一顆定心丸。季牧深知這第一波的關鍵,如果走不出去,後面的事他甚至沒有膽子去想。

  接下來的十天,簽訂協議的鄉親都把牛羊送了過來,季家累計支付了八十個龜背,這八百金鈔是季連山全部的積蓄。這肉要是賣不出去,季家一夜回到拓荒前。

  分門別類是大西原肉品的必由之路,也是核心競爭力所在,所以對“手藝人”這塊,季牧絕然不敢馬虎,半年多來,季家的長工傭人以及甸子裡和季家兄弟要好的人跑遍了大半個西部世界。

  尋找整個西部最厲害的“宰度”。

  西部除了買牛羊,本身的宰殺量也不小,尤其是一些旱年祭祀,一個甸子動輒一宰上百隻,還有就是逢年過節,家家戶戶都要殺牛羊。多年以來,一個獨特的行當便在西部衍生出來,這些人不養羊專門為別人殺羊。“極專便是匠”, 這些人越做越精,一隻羊身上,甭管你要哪塊,絕對不出三刀。

  所以,他們完全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屠宰工。對牛羊的結構,一隻羊能分到何等的細致,可謂做到了極致,放眼九州無有其右。

  他們就是西部之人常說的“宰度”。

  季家甸的人半年多一通跑,效果斐然,最終殊途同歸,都鎖定了西部偏南一個叫“彭家甸”的甸子。

  這彭家甸,一甸子全是宰度,重男輕女到了可怕的地步。女孩過了十六歲趕緊嫁,男孩從小就練膽兒,到了十歲就提刀殺羊,要是誰家孩子八歲就動刀,那就是神童了。

  這些事情,說到九州恐會讓人驚掉大牙,但偏遠閉塞的西部就是這樣,況且宰度是個收入不菲的行當,會殺羊總比會放羊好。

  季牧為了坊子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可怎麽也沒想到,臨到牛羊都聚來的時候,宰度這塊出問題了。

  一個和季牧年紀差不多,腰上圍著一圈刀的人找上門來。季牧黑,這人更黑,三寸短發還一撮一撮黏著,縫隙裡有草棍還有蛛網一樣的東西。但這個家夥是季牧不曾見過的利落,立在那裡像一根鐵拗,臉上沒有無用的表情,嘴裡絕不多說一個沒用的字兒。

  “彭義!”

  “季牧。”

  “你的價錢,不行!”

  “都說好了?為何不行?”

  “沒和我說,所以不行!”

  “彭兄,我出的價已經夠高,彭家甸的人也已應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這樣做不合適吧?”

  “彭家甸,我說了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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