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之後,倒是再沒刺頭跳出來找不痛快。 直到謝寧讓人將玉瑤公主先送回去歇息之後,這場年宴也平平安安的過去了。
方尚宮消息十分靈通,年宴還沒有結束她就已經知道席間出的事了。
“陳婕妤當時看著象喝多了?”
青言點點頭:“看舉止神情,好象都有點兒酒意。”
“宴上那酒難道她灌下了一壺?”方尚宮搖頭:“不,可能她提前就喝了酒,或者她喝的不光是酒。”
青言說:“青荷姐姐還說,要是今天明壽公主來了就好了,她一準兒不會讓場面變成這樣的。”
“公主畢竟已經嫁出去了,今晚的宮宴不適合出面。明天,後天宴請宗室的時候她來才合適。”
青言原本不懂這些規矩,聽方尚宮說了,不管現在一時能不能懂,總之先牢牢記住,等事後沒人時再仔細揣摩。她現在可算是明白青荷姐姐的教誨了,也明白為什麽胡榮對方尚宮這麽服氣。跟在方尚宮跟前,哪怕她沒有刻意傳授什麽,多聽聽她說的話,看她行事,也已經是受益菲淺了。
謝寧對這種無聊透頂的宴會真是毫無興地台,勉強忍受到了散席的時候。謹妃先她一步告辭了,說不放心玉玢公主。其他人毫無例外,都在豐慶殿一直待到散席的時候。
教坊司年年演的歌舞、雜耍都是成套路的,最後一首曲子必定是頌聖祝太平的《滿園春》。這一曲奏罷,也就是散席的時候了。
這會兒也快到子時了。
謝寧今年安排年宴時就讓人將舞台的布蓬扎的比往常要厚實,雖然那些上台的伶人仍然衣著單薄,但舞台前後比較隱蔽的炭盆也讓她們比往年暖和了不少。這些安排宴席上的人看不出來,但是上台億獻藝的這些人都心裡明白。演完《滿園春》,眾人紛紛領賞叩頭謝恩時,比以往的心情要真誠得多。
謝寧站起身來,這回所有人不管心裡怎麽想,都得避在一旁恭送她先離席,等謝寧上了輦轎離開豐慶殿,然後其他人才按著地位尊卑一一離席回宮。
象梁美人、趙美人她們這些人,明明住的最偏遠,卻只能最後才走了。誰讓她們今日是位份最低的一撥人了呢。天黑風冷,梁美人裹緊了外頭的鬥篷也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她和趙美人、白美人是同來的,現在也正好一起回去。
才離開豐慶殿沒多遠,前面就看見有人提著燈籠在路邊,還有一乘步輦停在那裡。
梁美人讓步輦稍慢一慢,探頭問:“前頭什麽事兒?”
小太監過去看了,回來小聲稟告:“陳婕妤怕是喝多了,出來被冷風一激,出酒了。”
一般人都有過這種體會。本來自己不想吐的,一聽到別人嘔吐的聲音或是想象一個那個場面,都會本能的感到反胃惡心。
梁美人本來就是個喜潔的性子,一聽說前頭路旁有這樣的事,就想趕緊抽身走人。尤其這人還是陳婕妤,誰不知道陳婕妤自作自受,今天自找難堪,以後只怕還有她倒霉的呢,皇上大概也再不會提起她了。
可出於面子,梁美人還是客氣了一句:“去問問陳婕妤的人,要不要幫忙?”
果不其然,她的詢問被那邊客氣的婉拒了。
梁美人本來也不是真心想幫忙,陳婕妤不答應正好。她一準兒不想讓人圍觀她現在的醜態吧?
梁美人回到望雲閣,留守的宮人連忙過來服侍她脫下衣裳,散開頭髮,趕著端了熱水來替她泡腳。
梁美人的腳都快凍僵了,這一路著實是冷。
伺候她的宮女聆琴也算是她的心腹了,坐在腳踏上一邊服侍她泡腳,一邊輕聲說:“周才人那邊燈還亮著呢。”
“嗯。”梁美人閉著眼,感覺腳上的知覺又一點一點的回來了,針扎似的刺痛。
這痛才是好事,要是不燙一燙活血,怕是腳要凍壞的。
聆琴見梁美人不願多提,也就不說周才人的事了。
周寶林初來望雲閣時看著很本分,梁美人對她也十分照顧,但這次晉封才人之後,還找人打聽托門路想搬離望雲閣。這事兒她自為做得很隱密,可梁美人在後苑待的年頭遠比她要久,耳目靈通,幾乎是一轉身的功夫梁美人就得著消息了。
打那以後梁美人待周才人依舊看起來很親厚,但卻不可能象從前那樣了。
養不熟就是養不熟啊,在宮裡頭何曾有什麽真情真意?還不都是你利用我,我算計你?
“要不要再加點熱水啊?”
話沒說完外頭宮人進來回話,說周才人過來了。
梁美人睜開眼,說:“讓她進來吧。”
周才人並不是空手來的,她還帶了一盒粥過來的,一進門就笑著說:“梁姐姐回來了?我聽著這邊有動靜,怕姐姐在席上沒吃好,帶了一點粥過來,姐姐且喝一碗暖一暖肚子再睡吧?”
梁美人笑著招呼她坐:“讓你費心了,這麽晚不睡,還想著替我預備下熱粥。”
周才人沒能去成豐慶殿,她前幾日著了風寒,雖然現在已經可以算是痊愈了,但羅尚宮一句話就阻了她的路。
周才人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人,心裡著實有些不安。雖然說才人位份低,年宴的時候本就不容易爭著一個位子坐,可她原本想跟著梁美人也可以過去了,卻不想打算的好好的事卻遇挫了。
知道她想問什麽,梁美人也很痛快就告訴她了,反正這不是什麽秘密,明天周才人從別人口中一樣會問到的。
“皇上沒有去豐慶殿,就是貴妃帶著玉瑤公主露了面。”
周才人心裡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
她隻侍奉過皇上一次,從那以後皇上沒再召過她。雖然中秋時她也晉位了,她只是怕……皇上早就忘了有她這麽一個人了。
她想去年宴,也是想著說不定能見著皇上。
聽說皇上沒去,她心裡總算踏實了一點。
周才人順口問:“席上不知道有什麽好吃好玩的?歌舞也一定很好看吧?”
“年宴嘛,還不回回都是一樣。”
但也有些不一樣。
梁美人現在細想想,今年的菜與湯似乎不象往年那樣總是冰涼。要知豐慶殿離膳房雖然不太遠,可往年菜肴點心端上桌的時候幾乎都沒多少熱乎氣了,席上差不多沒有什麽可吃的東西。但是今年有一道熱湯,端進來的時候下面還有火苗躍動,湯是熱熱的,當時梁美人也喝了半碗,現在想想,膳房沒有換人管,只是操持宮務打理這回年宴的人換成了貴妃。
那這應該是貴妃的體貼了。
梁美人想想貴妃從前的為人稟性,心裡也不禁感慨。
貴妃其實是個厚道的人。現在宮裡人人都記恨她的盛寵不衰,不肯說公道話。可梁美人知道自己是複寵無望了,她對貴妃卻沒有多少偏見。
貴妃不象淑妃。淑妃出身世家大族,幾乎從來不理會底下人的疾苦。但貴妃不一樣。
其實貴妃得寵,總比其他那些更刻薄小性的人得寵要好多了。就比如今天出醜的陳婕妤,要是這等人成了妃子娘娘,那不定要怎麽折騰人呢。
謝寧才剛到永安宮,皇上也回來了。雖然呼吸間帶著酒氣,但看起來神色清明,看來並沒有喝幾杯酒。
謝寧正坐在那兒卸妝拆發髻,想起身都不便,皇上也不在意這些。湊到她跟前來在她鬢邊輕輕一吻:“怎麽樣?累了嗎?今晚怕是沒吃好吧?”
這種應酬差事的宴席沒誰正經吃它,皇上今晚除了灌了幾杯酒幾口茶,也是空著肚子回來的。
果然謝寧說:“臣妾讓人煮了些湯面,皇上一塊兒用些吧?”
皇上心道果然是這樣,點頭說:“朕也去更衣。”
等皇上換了衣裳洗了把臉回來,膳桌已經擺好了。除了熱騰騰的兩碗湯面,還有四碟小菜。這會兒已經到了就寢的時候,湯面份量不多,小菜也是精致清淡好克化的。
皇上與貴妃兩個人坐那兒享用宵夜,皇上笑著同謝寧說今天外頭武英殿的事。
“應汿很給朕掙面子, 和老王爺聯句來著,在他這個年紀,又才剛進學沒有多久,已經很難得了。”
謝寧笑著聽著,怪不得皇上前兩天跟大皇子聯句,只怕是未雨綢繆,先給大皇子鋪墊一下,免得今天遇著這樣的考校慌了神。
“朕也給二皇子想了個名字,你看看合不合適,過幾天就給他登到玉牒上。”
謝寧怔了下,忙咽了面條問:“皇上不是說要等周歲時再取名嗎?”
皇上笑著說:“這不是朕說的,是老王爺說的。他說二皇子生得好,健壯結實,是個好小子,不用等周歲了。要是等周歲時才取名,那就得再等個半年才能登玉牒了。”
在謝寧看早登晚登好象沒區別,反正總是要登的。
但是她不傻,聽皇上這意思,還是有區別的。
這應該也是對二皇子身份的一種認可與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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