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替你回答，鄧琳很疲勞，所以她不想說話是很正常的。她不僅醒來後很疲勞不想說話，第二天她仍然很疲勞不想說話，今天早上也是一樣，她仍然不想說話。等一會你從這裡回到醫院她還是不想說話，你仍然可以告訴你自己，‘女兒很疲勞，所以她不想說話，’但是她回家以後，馬上就要過年了，她仍然可能不想說話。

　另外，她可能一直想睡覺，吃一點東西就想睡覺，然後起來稍稍活動一下又想睡覺，她總是緊緊關著房門，如果你問她為什麽總是睡覺，她會告訴你她很累、很困，就是想睡覺。”

　沐春說完之後，搖了搖頭，一臉悲傷地看著趙雪。

　此時，趙雪已經走到沙發旁，她問:“為什麽?”

　“因為她有心事。”沐春突然站起來，在趙雪耳邊輕聲說道。

　‘心事?她能有什麽心事?不就是讀書嗎?家裡給她吃的好穿的好，一分錢也沒少了她的，她的條件算不上特別好也絕對是在班級裡不算差的了。’趙雪在心裡反反覆複嘮叨著這幾句話。

　“那我要怎麽辦?”趙雪顯然有些神志不清，問出來的話她自己也有些後悔。

　沐春往院長室門外走去，趙雪跟了出去，一路追問，“醫生，你要幫我想想辦法，我覺得你像是一個有辦法的人。”

　“可以找律師，找醫生是沒有用的。如果對警方認定的事實結果不滿意，可以問問律師的建議，如果是找醫生的話，醫生只能替你解決一部分健康和疾病相關的問題。”沐春一邊說，一邊帶著趙雪往樓下走去。

　沐春的步伐並不慢，趙雪跟的也很緊，“找律師?有用嗎?”

　“或者你也可以問問鄧琳，畢竟問她更清楚是不是?警察應該也是問過鄧琳的吧。”

　趙雪聽完沐春這句話，雙眸中盡是絕望和困惑，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和一開始來到院長辦公室的顫抖不同，此刻的趙雪比剛才虛弱太多，現在她顫抖是因為兩日來寢食難安，因為剛才的情緒太過激動，因為被沐春說到了她最難以理解的一件事。

　“是不是鄧琳說了這件事情是她自己一個人所為，與他人無關?”沐春的聲音越來越溫和，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

　在他眼中，現在的趙雪和剛才在院長辦公室的趙雪都是一個完全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又不願意接受所謂事實真相的可憐母親。

　盡管正如人們常說的，可憐之人背後必然有一些不那麽好的地方，但是處在這樣一個事件之中，趙雪也是經歷了某種意義上的“生離死別”，差一點點就失去了唯一的女兒，中年喪子的哀慟是所有人都應該能想象和理解的。

　雖然事情並沒有那麽可怕，人類的情感上卻能完全演習這樣一個過程，現在的趙雪不會有劫後余生的慶幸，更多的是困惑、不解、還有恐懼。

　“是的，但是我不相信我女兒會自殺。”趙雪的語氣堅定不移。

　“多聽聽孩子的想法。”沐春送趙雪到醫院門口時說。

　趙雪點了點頭，裹緊羽絨服走出了醫院。

　——————————

　謀殺還是自殺?真的是個問題。

　法律上的事情沐春並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他不僅注意到了，而且非常在意。

　周四下午同樣注意到那件事情的張亥給沐春打了電話，電話裡他告訴沐春，周剛當天就回去了，好像這件事和他沒什麽關系。

　‘看起來是這樣，可能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關系，他只是一顆棋子，一顆被人恰巧利用的棋子。’

　張亥又說，“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掉落在地上的那幾件內衣已經證實是之前報案的兩個女孩的內衣。”

　“是那個快遞盒子裡的內衣嗎?”沐春問。

　“也許是，但是沒有辦法確認。”

　沐春皺著眉頭，“沒有辦法確認?為什麽?”

　“因為鄧琳說不知道，她說不知道怎麽會在寢室裡的。”張亥在電話那頭回答。

　沐春試探著問了一聲，“警方那邊不是說判定是自-殺嗎?”

　“因為鄧琳自己說是自殺，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比較奇怪，沐春醫生不覺得太巧了嗎?”張亥歎了口氣。

　沐春猶豫了片刻，最後他對張亥說，“整件事情疑點重重。”

　這句話說到了張亥心裡，鄧琳自-殺這件事給張亥的感覺就和當時許丹自-殺事件一樣，總覺得事情背後藏著很多東西，這些東西躲在暗處，給張亥的感覺是這些暗處的東西遠比表面看到的自-殺事件更為可怕。

　聽沐春說完之後，張亥沉默了足足兩分鍾，隨後他說:“如果是犯罪......”

　“我只是一個身心科醫生。”沐春平淡地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自殺背後藏著的是犯罪，沐春醫生你有沒有想過?”

　“我會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你們，如果警方那邊需要協助的話。”

　沐春只能這麽說，在邊界與邊界之間，他希望他做的每一件事盡可能是正確的。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永遠正確的時候呢?

　沐春不知道。

　他的胸口已經不痛了，如果那個出現在他腦海中奇怪的面板真的有什麽意義的話，那麽事情恐怕也已經落下帷幕，他的胸口不再疼痛、不再感到呼吸困難、生死攸關的危險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賈院長懂得如何置身事外，沐春也完全可以。

　他已經告訴趙雪正確的處理方法，而趙雪和鄧琳之間顯然存在的溝通不良和疏遠如果日後有需要，沐春自然很願意幫助這對母女。

　但是現在，這些事情他真的要管嗎?

　————

　趙雪回到醫院後，發現現實正如沐春所言，鄧琳在睡覺。她開始懷疑女兒根本就沒有睡著，而是女兒不願意醒來。

　要和自己的女兒討論“為什麽自殺”這樣的事，趙雪真的開不了口。

　她知道自殺是什麽樣的，她也知道一個人自殺對他的父母和家人意味著什麽。

　她見過一個女孩在最美的年紀放棄自己的生命，說起來就在鄧琳現在這個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