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半，沐春來到豐川第一監獄，在門口等待他的人仍然是洛楊。

遠遠看見沐春穿過空曠的廣場向這監獄走來，洛楊放下正在啃的菜包子，從監獄的邊門走了出去，朝沐春招了招手。

等沐春走近後，洛楊像和沐春很熟悉一般搭著沐春的肩膀說道:“沐醫生今天來的真早，領導還沒來呢。”

一天這話，沐春心頭一緊，不是說好周五都在的嘛！這個周年處長莫非今天又去臨時開會了?沒等沐春多想，洛楊便塞給沐春兩個包子和一袋豆漿，萬分殷勤地讓沐春先吃點早飯，這麽早出門肯定來不及吃早飯，洛楊一早就想好了，要是沐春不吃他就多吃一份也沒什麽關系。

“誒，好，正好我的確是沒有吃早飯。”

沐春也不客氣，接過裝著包子和豆漿的袋子跟著洛楊走進通往辦公室的走廊。一路上遇到兩位趕來上班的獄警，看見沐春跟在洛楊身後便上前一步向洛楊打聽這個陌生人的來歷。

洛楊爽朗地給同事介紹說你們都不認識?這可是搞定我們監區那個新老大難的沐醫生啊。

同事們一聽，眸色一亮，又看了看拿著早飯的沐春，說道:“這位就是沐醫生啊，我還以為是我們這新來的獄警呢，這個身型完全像是警校出來的啊，人筆直筆直的。”

“這算什麽話。”一旁的獄警說道，“難道醫生身材不香嗎?”

洛楊一聽，一掌拍了過去，“你這個小屁孩子說什麽呢，怎麽和我們辦公室的劉風一樣，好文采隻字不學，亂七八糟口頭禪螞蟻搬家一樣密密麻麻，怎麽回事啊，大文豪魯迅先生說的話不香嗎?”“香，香，沐醫生好，洛大哥威武。”說著，兩名年輕獄警一溜煙跑遠了。

“沐春醫生不要在意啊，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事，您是真的有辦法的人，您上次回去之後，這個潘廣深真的沒有再鬧事，不僅按時服藥，而且比之前更老實，簡直變回了犯毛病之前的樣子，甚至比之前更規矩。”

洛楊還沒說完，兩人已經經過不算長但灰蒙蒙的走廊來到了辦公室門口。

走進辦公室後，洛楊又給沐春倒了一杯水，讓沐春在沙發上休息一會，早飯吃完以後再忙正事。

沐春倒也不著急，只是在吃包子前先向洛楊了解了一下潘廣深當下的身體狀況，洛楊自信滿滿地回答沐春，“一點事沒有，好像那個什麽黃疸也好了很多，醫生說按時服藥沒有大礙。”

“這樣就好。”

沐春謝過洛楊後認認真真吃起了包子。

“好吃嗎?”

沒咬兩口，洛楊就急忙問了起來。

“好吃的，不像是外面買的包子，我還蠻喜歡吃的。”

沐春實話實說，包子裡面的豬肉很新鮮，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是沐春比較喜歡的口味，要是包子裡面吃到大蔥，沐春可能會皺眉頭。

“這是我老婆給我兒子做的包子，肉都很新鮮，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吃不慣，因為我兒子不願意吃蔥，所以這包子裡沒有蔥。”

沐春哈哈笑了起來，“沒有蔥真是太好了呀，我對豬肉包裡面有蔥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想明白過。”

洛楊不可思議地看著沐春，眼睛張的圓圓的，“真的嗎?那你今天來就來對了，要是你明天來的話就吃不到包子了，我明天可不上班。”

接著洛楊就和沐春炫耀起自己兒子洛閃閃明天的樂川國際鋼琴比賽決賽的事情，一聽到沐春說他明天也要去音樂中心觀看決賽洛楊才想了起來第一次預選賽的時候就聽兒子提過，第一位上台的選手非常優秀，

要是能成為朋友應該是一件很高興的事。“閃閃說明天的決賽能和他搶第一的應該只有一個叫龔海的選手。”洛楊這話乍聽之下真有大言不慚，迷爸一枚的氣息，但是沐春知道洛楊並沒有誇大其詞，洛閃閃的確很厲害，要是兩個天才少年真的能成為朋友，沐春也為閃閃和龔海感到高興。

閑聊歸閑聊，等沐春吃完早飯後，洛楊就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接下來的治療沐春是怎麽計劃的。

“是不是不用治療了呀?我看這潘廣深好好的，能吃能睡，最重要的是行為各方面都特別好，直接就變回原來的潘廣深了。要我說，沐醫生也不要多擔心了，我看他不會再不正常了，這要是再不正常啊我就......哎，其實我也沒什麽辦法， 要不然當時我們也不會把您那麽大老遠請到這裡。”

洛楊越說越是信心滿滿，沐春卻還是搖了搖頭，“洛警官，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站在我的角度我會以另一種方式評估，我認為潘廣深的情況並不是已經完全不用擔心，只是......正如我第一次治療結束後所說的，會反覆，而且可能加重。”

洛楊一聽沐春這麽說，心中再度慌亂起來，回憶起潘廣深之前的種種行為，嘔吐、亂吃東西，尖叫、把自己弄的怎麽肮髒怎麽來，指甲裡都是乾結的血漬甚至還有他自己的排泄物。

當想到沐春上一次來監獄時的情形，洛楊更是有一種剛吃下的包子浮到了喉嚨口的糟糕感受。

臉色一下變得灰沉，小聲向沐春再確認一次是否真的還會反覆?沐春給予的回答是——很可能。

這就是沐春今天來豐川第一監獄的原因，各地區的中小學已經放假一周，曉曉可能已經坐上來繞海的火車，小女孩或許比較節省，若是搭乘綠皮火車而不是高鐵，她到繞海的時間可能會稍晚一天，沐春推算即將到來的周日就是小女孩來監獄找潘廣深的日子。潘廣深這段時間所有不正常的行為背後都是因為曉曉即將到繞海，這一周特別乖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對沐春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抱有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期望。

他希望沐春的到來能夠帶來某種類似於奇跡的改變，所以盡管希望渺茫，但是潘廣深卻還是抱著一顆滿懷希望的心，恐怕用他幾十年的壽命來換一次奇跡，他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