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碩果累累的秋季,韓慶余開著小轎車進了羊倌鎮。他沿著公路一直向北開,直到過了北橋頭,才在一處三層樓的宅院前停下。
宅院裡搭著一個遮雨的石綿瓦棚,棚下停著整齊的四排電動車摩托車,目測得有一二百輛。三層樓朝向路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個醒目的牌匾,上面寫著“羊城工藝品產銷合作社”幾個大字,極其顯眼。
小樓後面有一個將近四畝地的院子,三面院牆將它的喧鬧包在其中,也增添了一份獨有的神秘色彩。
這裡就是以韓慶余為首的工藝品合作社,前身正是慶余工藝品店。年初成立之後,妻子劉清芳懷孕,但合作社的規模日益壯大,他們不得不重新考慮場地、人手的問題。最終在張富生的牽頭之下,店和廠房都搬到這裡,同時有兩個小規模的手工作坊也搬了進來。
韓慶余花了一個月時間,把網上店鋪從頭到尾裝修了一遍,把其余兩家的代表商品也放在了上面。之後他就開始一邊在電台上投放廣告,一邊開著車去見每一個打來電話的人。
很辛苦,但因為有了新成員他便有了新動力。所有的被拒絕、奔波、一無所獲都變得能夠承受,他覺得自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為一位父親。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好,父親的病雖然還會時不時的出些亂子,但那些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反而增添了很多樂趣,為大家緊張而忙碌的工作帶了少許輕松。
韓慶余小心的把車子開進院子,繞到最角落的位置停好。
“芳芳!”他衝樓上喊了一聲。
噔噔的樓梯聲響起,劉清芳慢慢走下樓來,預產期在即,她不得不把所有動作都變成慢吞吞的。“怎麽樣?這次一走七八天。”
“你小心點,”韓慶余上前扶住妻子,“這次還算收獲不錯,有兩家願意先上一部分產品試試水,有三家給了我們一面牆。”
“建材城嗎?”
“建材城很難說得通,他們覺得咱們的色彩過於單一,跟其他的裝飾品比不太出彩。”韓慶余扶著妻子坐下,“這幾天沒發生什麽棘手的事吧?”
“沒有,對了,你正好趕上財務校對,休息一會兒就去吧。”劉清芳削著蘋果,把韓慶余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喝杯水就走。”
……
手機瘋狂的響起,韓慶余從睡夢中被驚醒,顧不上揉揉壓麻的胳膊,便接通了電話。
“您好,羊城工藝品合作社。”
“我看到你那個快遞業務要轉讓,想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韓慶余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是這樣的,因為之前我做的是整個鎮子的業務,現在忙不過來,算是替上級代理在招。如果你要接手的話,一切細節都是跟縣城的人對接,這個你不用擔心。”
“那所有的流程還按照以前走?”
“那不一定,肯定會更加精簡快捷。隻所以說是轉讓,是因為目前的業務仍然在正常走著,如果突然中止,會給大家帶來不便。”
“行,你最近有時間嗎?我過去找你聊聊。”
“這一周之內我都在鎮上,過來打電話就行。”
掛掉電話,韓慶余伸個大大的懶腰。最近芳芳入睡困難頻頻過夜,他也被影響得不輕。
唉!這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天出來?把兩個大人都折磨夠嗆。
敲敲後背,繼續伏案對帳。
“呯呯”
“慶余,慶余!快,快開車去!”韓林氏推門而進,
一臉的慌張。 韓慶余拿起手機,“走!”
韓林氏小步跟上,“我在拿包,你扶芳芳上車先走。”
“那你怎麽去?!”韓慶余上樓去抱妻子,她的身下已經有液體流出。
“慶余,我、好像要生了,好疼啊!”劉清芳喘著粗氣,軟攤在椅子上。
“不怕,不怕,咱們立刻去醫院。”韓慶余一邊安慰妻子一邊小心嘗試抱起她。
“不要抱,不要抱,”劉清芳皺著眉舞著手推他,急得聲音都尖了,“扶著我,慢慢下去!”
“好,好。”韓慶余把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人扶起來,走兩步問一句,“步子快嗎?”
“趕緊走,你好囉嗦!”
韓慶余被妻子吼得一愣一愣的,他的心跳到嗓子眼裡,生怕哪一步走急了讓她難受。
“媽!收拾好沒?!”韓慶余把妻子放在車座上,衝樓上喊。
“好了,好了。”韓林氏提著個包袱跑下來,拉開車門,“走,走,快!”
韓慶余手忙腳亂的發動車子,聲音微顫,“都坐好啊。”
“啊,疼啊,快走!”
韓慶余不敢再多說話,慎重的發動車子。
劉清芳被推進產房,韓慶余和韓林氏被擋在門外。
“媽,不會有事吧?”他靠牆蹲下抱著頭。
這跟姐生孩子時完全不一樣,現在他手腳發軟,渾身哆嗦。
韓林氏摸摸兒子的頭,“沒事的,現在醫療條件這麽好,別瞎想。”
“媽,會不會多根手指成者少根腳指?”韓慶余突然抬頭問了一句。
韓林氏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巴掌,“胡扯什麽呢?!老老實實坐這兒等著!”
將近兩個小時過去了,產房門突然開了。
“家屬呢?”
“這裡,這裡。”韓慶余迎上去,“醫生,怎麽樣了?”
“胎兒頭太大了,建設你們剖。這是責任書,同意就簽字吧,產婦和胎兒都等不了太久。”
“剖安全嗎?”韓慶余抖著手中的幾張紙。
“順肯定是不安全的。”
韓慶余對了又對,才把名字歪歪扭扭的簽上。
護士進去了,韓慶余又開始了煎熬。
“哇!”
裡面突然傳出一聲嬰兒啼哭。
韓慶余像是被喚醒一般,抱著母親喜極而泣。
“傻孩子。”韓林氏拍拍兒子的背,“都當爹的人了,還當著這麽多人哭?”
韓慶余擦擦眼淚,“媽,我當爸爸了。”
產房門打開,劉清芳和孩子一起被推了出來,“男孩,六斤整啊,家屬看一眼。”
韓慶余瞟了一眼,立馬上前握住妻子的手,“芳芳,芳芳,謝謝你,謝謝你。”
“去看看寶寶。”劉清芳笑著對他說。
“有媽呢。”
他跟著妻子一起進了病房,忙前忙後。通知完丈母娘之後,才有時間仔仔細細的去看孩子。
“眼睛像你,嘴巴也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