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山上的寺廟裡都放出佛樂,好像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發生。可韓慶余看了日歷,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哪個神靈的生旦壽辰。
這有點兒反常啊。
他站在門口瞧著自家的空場地,媽不知道什麽時候種上了一片五花果苗,長得張牙舞爪姿態各異的,正往外冒嫩芽,一片生機勃勃。外邊的安家祖墳讓兒孫們修起了圍牆,以免雞鴨狗和小孩子上去踩踏,聽說去年夏天修好的,剛拉起來光禿禿的墳頭上就長出茂盛的野草了。
對門的大爺又在院裡臭罵幾隻鴨子,吵得幾處院子都聽得到。他一個人獨居十多年,兒女都在別處安了家,覺得一個人冷清,養了幾隻鴨子兩條小狗,沒事就拾掇院牆外的空地,現在儼然是個三分的菜院子了,一行一行,種得整齊規范,遠看跟列了隊似的。
韓慶余下意識想去掏煙,摸到兜中空空,這才想起媽和爹根本不知道自己抽煙,隻得做罷。
看著門前一半多寬的小路,以前山腳下的人下來挑水吃,天還不亮就能聽見扁擔吱呀和人們交談的聲音。他出門,路上一溜兒被水打濕的印子,跟畫了符一樣。
不過,這景象早在五六年前就沒了,大水井的水被河裡的汙水滲入,水變得又苦又澀。北山腳下的人們合資在空地處打了一口井,用管子通到了各家各戶,早早用上了自來水。如今只剩下他們這幾家大井附近的,還在用著這刷牙都會變黃的水。
唉!誰汙染誰治理,這上遊的養牛廠啥時候能治理一下?
“慶余,你蹲門口幹啥?”韓林氏下了自行車,“想出去玩?”
“沒有,我就看看發會兒癔症,這麽些年,也就這一片沒什麽大的變化。媽,上街買了啥?”韓慶余跟在自行車後頭進了院。
“蓮藕、芹菜啥的,一會兒剁點兒餡,中午炸藕莢,燴菜,成不?”
“行呀,我給您打下手。”
“才九點多點,不著急。”韓林氏把菜擱屋裡,上堂屋給自己倒了杯茶,“慶余,我在街上碰見三妮她媽了。”
“嗯。”韓慶余眼睛盯著手機,一臉的漠不關心。
韓林氏瞥一眼,“她說三妮要回來了,在買菜。我看她那神情,是可高興呢。”
“要回來?她家裡人之前不是鬧得很凶嘛?回來能高興嗎?”
“你知道什麽?鬧也不是單方面的原因,三妮太倔。風言風語的時候她要是好好解釋,那自己家裡人還能跟外人一邊不成?再說都過去多少年了,父母兒女能有多大的仇呀。”韓林氏又拿起毛衣針和線團來,“你腳又長沒長?”
“沒有,就43。您又幹嘛?現在可沒人穿毛衣毛褲了。”
韓林氏撲哧一聲笑了,“我打的是毛線拖鞋,冬天在家穿的。你想穿毛衣我還不樂意打呢,費眼又費時,打完一件腰酸背疼的。”
“那就別打了,一雙棉拖鞋也就二十多塊錢,穿個兩三年就行了。”
“那麽多給你們新打的毛衣最後都沒怎麽穿過,拆一拆還是新的毛線,扔了多可惜。”
嗯,好,有道理。韓慶余也不過多爭論這個事,“媽,這廟上是弄啥呢?怎放起歌來?”
“今年廟會提前了。說是有個南方商人在這兒許過願,今年來還願,出錢請的戲台子,就在半山腰那個平台處唱。就這兩天開始呢,你想去瞅一眼就去唄。”
“哦,這麽靈呢。那我得去瞅瞅。”
“去吧,晌午飯早點回來吃。”
“好!”
韓慶余出門打給劉清芳,約她一起爬山坡,她欣然同意。
有了小弟前兩天在家裡的試探,她基本確定回家是沒問題的,只是她沒想好哪天借由個什麽契機回,閑著也想不出,不如此去走走。
“這路修得可以啊。”劉清芳望著直通山頂的水泥路,一聲感歎。
“那肯定,大坡度修起來更用心。我有個主意啊,等咱們下山,我就去你家。”
“在我家幹什麽?”劉清芳驚詫。
“說你回來了,我在山上見你了。看你爹媽啥反應,你的假期都過一半了,連家門都沒進,我都替你著急。”
“能成嗎?”劉清芳不確定的問。
“能不能試試看嘍,聽我的。”
“好吧。”
下午,韓慶余如約去了劉家,一切說辭按兩人對好的話來。晚上劉三妮就接到了她爹的電話,不消半個時辰,她就被老劉用摩托車接回家去了。
韓慶余一高興,晚上多吃了一碗飯,摸著滾圓的肚皮躺在床上跟她一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