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月城的戰事已經結束數日,戰爭最後以出雲三皇子安克·默萊尼的自焚,以及萬蠍門、蜈天府高層的出逃而告終。
此戰顯然未盡全功,有些虎頭蛇尾,但上至鬥皇鬥王,下至普通士卒,臉上還是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因為這場歷時近一年的大戰,終於落下帷幕。亂世氣息驟然而去,更加恢宏的盛世氣象仿佛即將降臨!
只是在這樣歡快的時間裡,也終究會有離別和悲傷。
烏月城南,一處河畔。
烏月城三面環水,河畔的風景本來極美,有蒼綠色蘆葦搖曳生姿,各色水鳥起飛又落下,漁人駕一葉扁舟,撒網捕魚。
只是現在,那還有什麽漁人?
河畔隻偶有被水流衝上來的發白屍體,透過清澈的河水,也看不到魚蝦龜鱉,只能看見遺落在河底的殘破兵刃。
也不知道在很多年後,當加瑪帝國都不存在,當我都已經死去時,會不會有文人來此,從河底淤泥中撈起一柄斷戟,清洗乾淨後作詩道: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
……
“你……這就要走了?”
納蘭嫣然一襲白裙,腰間佩劍,低頭凝視著身前的河水,背對著蕭炎問道。
蕭炎還是一身黑袍,背負玄重尺。只是在軍中待了近一年,也參與過不少戰事,他臉龐上不見曾經的稚嫩,只剩下堅毅和陽剛。
只是聽到納蘭嫣然的問話,他臉上頓時滿是尷尬神情,撓著頭左顧右盼,低聲說道:
“那個,我已經加入迦南學院快兩年,卻還從沒去過學院,現在是時候去了,不然導師該急了。”
急的,只有導師嗎?
他在意的著急之人,是導師嗎?
納蘭嫣然沉默片刻,才說道:“這場大戰裡,你立下的功勞不少。如今戰事結束,你的獎賞很快就會定下——不再等等嗎?”
“不了,那些獎賞,就給我二哥吧。大哥這回應該也有不少功勞,倒是二哥,一直待在南境沒有參戰。”
蕭炎笑了笑,對這些所謂的獎賞,並不怎麽在意。無非是一些金幣、官職之類的東西,於他而言只是累贅與束縛。
納蘭嫣然很想告訴蕭炎,戰功和獎賞這東西,是不能讓給別人的。這種東西,怎麽可能讓給別人?
規矩還要不要了?
可她沒有,只是輕輕點頭應下。她是雲嵐宗少宗主,這種事對她來說,只是一件小事。
“你是直接去迦南學院嗎?”
“不是,我打算先去北境見見大哥,再南下看看二哥,最後再去迦南學院。”
“迦南學院在黑角域,那裡混亂無序,迦南學院的新生必須在導師的護送下,才能安全抵達的。”
少年嘴角掛起一絲懶散笑意,臉上滿不在乎的說道:“再危險,還能險的過百萬人的大戰?”
“這些大戰我都活下來了,黑角域又算得了什麽?”
少女終於將目光從河水上收回,轉身看向少年。看著少年臉上的懶散笑意,還有笑意中的濃濃自信,她心中沒來由有些生氣。
這股氣不知從何而生,但她就是生氣了。女人生氣從來不需要理由,而如果是一位少女,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就更不需要理由。
她嘴角同樣露出一絲笑容,將頭顱微微抬起,有些譏諷、有些得意的說道:
“黑角域很大,你知道怎麽去迦南學院嗎?”
蕭炎臉色頓時一垮,他哪裡知道迦南學院怎麽走?但看著少女趾高氣昂的表情,他氣得一陣咬牙切齒,說道:
“黑角域總有人知道迦南學院在哪裡,我可以一路問的去。”
少女臉上的表情一僵,她看著蕭炎,從納戒中取出一張卷軸,不由分說的塞進他手裡,說道:
“這是我從師尊那要來的黑角域地圖,上面有迦南學院的位置。不過黑角域勢力更迭極快,地圖上面標準的勢力或許有些不準……”
納蘭嫣然沒有蕭炎高,此時走到蕭炎身前,就只能將腦袋抬的很高,才能看到蕭炎的臉。
她很認真的對蕭炎說道:“師尊說黑角域裡的人都是壞人,你去了黑角域後,記得不要和那裡的人說話。”
看著納蘭嫣然抬著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蕭炎有些想笑,但他沒有。
低頭看著那張絕美的臉龐,還有眼中關切的神情,他心中沒來由生起一股煩躁的情緒。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冥冥中覺得有些不對,有些奇怪。她三年前來烏坦城退婚,羞辱與他,他曾發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他一定會打敗她,讓她明白,他不是廢物,讓她後悔退婚……可事情到現在,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模樣了?
太奇怪了,太不對勁了!
‘小炎子,有什麽不對勁了,快親下去啊,嘿嘿……’
這時,蕭炎腦海中突然響起藥老的嘿嘿聲,嚇了他一跳,同時不明白藥老這話是什麽意思。
於是他回過神來,雙眼重新有聚焦,便看到或許是他之前走神,一直看著納蘭嫣然,這讓她閉上了眼。
關鍵是,納蘭嫣然離蕭炎很近,身子幾乎貼著身子,而她又依舊抬著頭……
這是什麽意思,蕭炎自然知道。他一陣沉默,在心中破口大罵道:‘老師,你個為老不尊的老家夥,我……我有薰兒了,怎麽可以這樣?’
藥老嗤笑一聲,說道:‘有什麽不可以的,這小丫頭本來就是你未婚妻,親親嘴而已,就是其他事情也行啊。’
‘我們……已經退婚了。’
藥老心中更不屑,剛要開口,突然挑了挑眉,大驚小怪叫道:‘你快看, 這小丫頭要睜眼了!’
‘小炎子,你快親下去啊。不然等著小丫頭睜開眼,絕對會恨你一輩子的。’
蕭炎一愣,連忙看去,果然,或許是等得時間太長,遲遲沒有回應,她閉著的眼睛微微抖動,眼睫毛一顫一顫。
忽的,她眼角有一滴淚水流淌而下,她的身子開始有後退的趨向,隨時可能轉身跑了。
‘老師,你不許看!’
咬了咬牙,他在心中大罵一句,同時默念一聲‘對不起’,終於伸手擁住少女,對著那張絕美臉龐上有些發白的嘴唇輕輕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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