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號輪船,狹小空曠的儲物室內,唯一的亮光是左上角的一方小窗,小窗被井子木條定死,夜晚的月光從那一方方小格子中穿過,房間內昏暗潮悶。
納西號是嘉城一艘專供權貴玩樂的大遊船,內有大煙堂,賭坊和舞廳,就如群魔亂舞,對於有些人,是人間天堂。
納西號的最底層,長廊靠右的拐角處房間內,地上跪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男子佝僂著脊背,幾乎貼到地上,嘴裡嗚嗚的喊著什麽,身型掩在黑暗中,隻余一個輪廓。
突然,面前一個高大的男子一腳踢在他左胸,接連踹翻在地打了個滾,慘叫一聲,又趕忙爬起來跪在高大男子叫下。
嘴裡的血水和唾液一起,混合不清的喊著救命。
“姚大,你挺能耐,勾結衛啟瀚出賣老子,就沒想過後果嗎,老子讓你辦事,你拿了好處,是怎麽辦事的,這樣陷害老子,老子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高大男子說完又踢了一腳,這腳踢在他面門。
瘦弱男子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把他手指腳趾都剁了,扔海裡。”高大男子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厭惡,淡淡地對身後侍衛道。
說完拿起手帕揩著手指,又嫌棄般往地上扔,頭也不回抬腳走出了房間。
姚大就是那位出現在R國領事館的男子,今日正在納西號玩樂,前些日子他在渡邊身上得了一筆不小的金錢,近日一直泡在納西號,這裡的大煙比外面好,妞也比溫香樓的青鈴兒正。
那會他正和個叫阿美的洋妞在床上妖精打架,玩的樂不思蜀。猝不及防被一群帶長刀侍衛闖入,嚇得他差點萎了,正罵罵咧咧想要重振雄風,卻不料耳熟的聲音在門口似笑非笑。
“姚大,玩的還開心嗎?”
是渡邊,他的金主,頓時換上一副菊花笑,拿起一旁的絲綢薄被蓋住下身,嘿嘿笑道。
“哈哈,渡邊先生,我挺好的……”
心裡雖然納悶急了嘴上還是笑著客氣。
“趕緊穿上衣服,我有好東西給你。”渡邊笑道。
姚大蠢,不是一般的蠢,他沒聽到渡邊語氣裡的寒意。一邊興高采烈穿著衣服,轉頭看見阿美正光著身子一臉懼怕的瑟瑟發抖,姚大不高興了,覺得他挑的妓子在他的貴人面前丟了他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小娘們,就你這破身子,在爺們面前還裝模作樣,呸,小賤人!”
阿美尖叫一聲,才想起拉起身旁的薄被往身上蓋。
姚大這邊罵爽了又轉頭堆起一臉笑看向渡邊“渡邊先生,我穿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渡邊看了他一眼就轉身抬腳要走,掩住那一抹譏諷。
後面,姚大就被渡邊帶到了倉庫,再蠢姚大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這些個小倉庫,他呆久了也知道,納西號倉庫一個晚上平均就有一人從裡面抬出來,是什麽樣的場所可顯而見,姚大下意識就想逃,卻被渡邊身邊一個侍衛按住了肩膀,後來幾乎是拖著進去的。
一進門他就被大力扔在地上,接著渡邊的厲聲質問他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侍衛打了一頓。哇哇的吐起血水。這些天連續的大煙和美色已經掏空了他的身體。
他什麽都不知道,只能有氣無力喊著救命,卻沒人給他這個機會,接二連三的拳頭砸在身上,疼得幾乎喘不過來氣。腦袋一陣接一陣暈乎乎。
直到後來他被人剁下十指腳趾,連心般的劇痛,
一聲聲慘叫從一方方小格穿出,又被納西號的嘈雜樂聲淹沒在大海,神不知鬼不覺。 安青的房間內,此刻正亮如白晝,意大利的席夢思上藏青色素邊床單堆滿了衣服,一旁的秀兒正一件件的整理。
安青坐在藤椅上哭笑不得“阿姐,你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難道我往後天天去商行你天天晚上都要這樣折騰嗎?”
“你懂什麽,明天可是第一天,那不一樣的,這叫出場懂嗎,出場不能差了,得要震懾住其他人,人靠衣裝,你長得這麽嫩,我得想辦法給你撐住場面……”安意回頭不悅的梭了他一眼。
秀兒也讚同點頭“小姐說的對!”
安青笑罵“你小姐說什麽都對,好你個秀兒,你眼裡現如今就只有阿姐一個了是吧!”
秀兒怒目,她就是覺得小姐說什麽都對,自小姐醒後,做的每一樁都夠她崇拜的好嗎。
安意回身,拿起一件銀黑色正裝西服搭在手腕,抬步走向安青“起來!”
安青無奈的站起,就聽到阿姐一邊拿著衣服往他身上比一邊道“你別欺負秀兒,我也覺得我們秀兒最好了,趕緊的,去試試。”
安青拿著衣服,直想仰天長歎,一臉菜色開始脫外面的西裝,好在裡面的白襯衫是之前就定好的。
秀兒看著安青這幅模樣忍不住笑彎了腰,換來安青的一記眼刀。
安意抬手扶平安青的衣領,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根酒紅條紋領帶就往安青脖子上招呼,安青順勢仰起脖子。
安意系好領帶後退兩步,支著下巴上下打量,抬抬眼皮示意安青轉個身,安青照做。
“嗯,不錯,就這身了,秀兒你連夜去熨一下,明早可是至關重要的。”
秀兒聞言鄭重的點了點頭,安青立馬松了口氣般把衣服脫下來扔給秀兒。
秀兒抬手接過就下樓去了,安意坐到床邊,開始整理床上那一堆亂起八糟。
“阿姐,別擔心,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不是還陪我演練過那麽多次了嘛,你都說我很棒了。”安青走過去扶住阿姐瘦弱的肩膀。隻覺得阿姐消瘦又單薄。心裡不禁又是一陣酸楚。
安意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心裡滋味莫名“我知道你能辦的很好,但還是止不住有些擔心,唉,不說這些,我是很相信你的,你都是大人了,可以撐起安家一片天的男人了,我有什麽可擔心的,我雖不能陪你,還有曲叔和嚴大哥在你身旁,你總不會受委屈,實在是沒什麽可擔心的……”
安青聽著阿姐不斷的絮絮叨叨,心裡被什麽塞得滿滿的,嘴上一邊替自己找著借口一邊說著不擔心,這幾個月他心裡總覺得阿姐不是以前的阿姐,如今真想扇自己個大嘴巴子,這不是親姐是什麽,不過是性子變了,變了也好,這樣的性子以後不至於受騙受傷,感歎之余不免又心酸起來,若自己是個有本事的哥哥,阿姐定然不會委屈自己長大,往後有他在,誰也不能欺負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