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檀香熏出的雲煙繚繞,日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安靜的沒有一丁點聲響。
男子屏聲斂氣看著她,不知如何開口。
“此處是何處?”慕雲棲輕輕開了口。
“錦國。”男子回道。
“那我應該喚您宮主還是國主?抑或是......南宮赫?”她思緒裡浮想起小時候。
那時候她隨母親來到錦國,在錦國的皓月宮初次見了他,那時除了錦國先帝南宮凌,還無人知曉他母后的毒是自己母親所下,他看她的目光也好看極了。
南宮赫的面容明顯顫了顫,她的語氣虛弱,說出話的聲音極小,可他還是一字不漏的聽清了。仔細看著她的神情,不解她是何時猜出自己的身份。
“你先好生休息,孤明日再來看你。”他說完便快步走出屋。
他沒想到她一醒來便已知自己身份,一時之間,他竟然慌亂了,只因他還沒有想好如何解釋。既然她已知他身份,日後便不必隱瞞。
他出門後不久便進來兩名女子,其中一名是琳琅,她吩咐著另一名女子端過湯藥喂她服下,又喂給了她一碗清粥。
“雲隱,你有沒有覺得身上好點?”琳琅坐在榻邊問道。
慕雲棲坐起身來,如瀑青絲散落在她身前,遮住了她面容。
“我昏迷多久了?”她淡淡問道,目光看著衾被,不曾抬頭。
“你都快昏迷兩月了,你是不知你昏迷的這段時日,主上就不曾展露過笑顏。”琳琅揚聲說道,她知曉雲隱對主上的心意,她也無數次見過主上的目光中湧動著她看不清的東西。
她不知那是什麽,可她知曉,主上對雲隱並非無情。
所以她刻意在雲隱面前提起主上,不想她對主上的誤解越來越深。
可先前主上那般對待過她,她是否真的會不介懷。
慕雲棲輕輕笑出了聲,她將從衾被下的素手伸出,看著兩條手臂上的傷口。
手腕上各自有一條半指長的口子,其中一條已結痂,另一條被白紗纏住。
她看著手臂不語,臉上慢慢揚起嘲諷笑意。
琳琅看著她的行為不敢多言,也不敢安慰,她很清楚雲隱手上的傷是從何而來。
“我三哥呢?”慕雲棲放下手臂,微微抬頭看向琳琅。
“慕將軍在邊境。”
“邊境?他為何沒來錦國?”她驚詫問道,擔憂期間發生了何事。
“我也不太清楚。”琳琅低頭細聲道,不敢看向她。
慕雲棲掀開衾被,緩緩起身。
她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影影綽綽的輪廓,自己竟成了如此模樣。
侍女為她梳妝齊整後,她緩緩站起身來邁步出屋,琳琅上前攙扶被她拒絕。
她邁著小步出了房門,房外一片春意盎然,甬道下花團錦簇之象。
紅色高牆巍峨聳立,圍牆內百花綻放,尤為起眼的便是牆下的一塊小林子,其中桃花開的最盛。
不用多想,慕雲棲也知眼下所處定是錦國皇宮。
她邁步走到院落中間,仰面看向房簷上,刺眼日光將她的眼淚刺出,她低頭拭去。
如今她的手脈受傷,手上經脈多處被損,她多年的身手等同於被廢。
春風拂面,桃花飄舞從她身上揚過。
院落門口走進一名青衫宮錦的女子,身後跟隨著兩名侍女。
慕雲棲收起心間情緒,看清來人後驚愕不已。
“雲隱姐姐。
”蘇潯言歡快走上前,拉起她手。 慕雲棲被手上的痛楚拉回神來,滿腹狐疑看著她,道:“蘇小姐?”
“不是讓姐姐喚我潯言?怎得姐姐還如此見外。”她笑著打趣道,看著她瘦弱了不少的面容。
“你為何在此?”慕雲棲訝異道。
蘇潯言輕笑一聲,道:“姐姐還說呢,那日你與皇上離開山莊後,我過了許久才尋出時機從山莊偷跑了出來,可是出了山莊卻又不知前往何處,就往邊境而去了。”
她看了看慕雲棲,知她定然不解,又繼續道:“因父親回莊後告知,你或許是告示上懸賞的皇后,如此一想,便知你們必是前往邊境了,故而我也就趕往了邊境。”
“那你為何來了錦國?”慕雲棲清冷的眸子盯著她。
蘇潯言面上一紅,低下頭羞澀地揚起笑。
“皇上讓我做了蘇妃。”她後面的話並未說完,蘇家是天下大商,她實則是帶著蘇家所有產業隨著南宮赫入得皇宮。
慕雲棲仰天長笑,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她的笑聲悲涼又滄桑,讓人聽後心頭浮起難過。
“雲隱姐姐.......”她不明慕雲棲為何要笑的如此悲傷。
半晌後,慕雲棲止住了笑聲,看著蘇潯言,柔聲道:“皇宮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你為何要將自己卷進來?”
“姐姐,我傾心皇上,不管他是何人,不管他在何處,我隻想在他身邊,就好。”她的聲音似乎夾雜著委屈,想必在這宮內也受了不少苦。
慕雲棲張了張口,回想起臨別蘇家莊園時,南宮赫對蘇夫人的話。
———莊主與夫人恩情,在下來日必會回報。
原來他的回報,竟是納其女為妃,可真是天大的恩情。
見她不再多問,蘇潯言看著她的身子似乎虛弱不已,少了當初見到她時的風華絕代,眼下她雖然依舊美的驚心,卻終究有些不一樣。
“姐姐一直昏迷,皇上又不讓擾了你,究竟姐姐怎麽了?”蘇潯言小心問道,慕雲棲的模樣仿佛一陣風便可吹走,令她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慕雲棲搖了搖頭,看向她揚起一笑,道:“中了箭,眼下已無礙。”
蘇潯言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想到先前山莊時,道:“姐姐原來與皇上並非兄妹,姐姐竟然是北約皇后。”她看著慕雲棲,其實她想問的是她為何連皇后都不願意做,更想知曉她與南宮赫究竟是何關系。
“北約……皇后。”慕雲棲喃喃細語,她轉過身子看向琳琅。
“我的毒是如何解的?”她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便是知曉自己中了毒,能讓她昏迷近兩月的毒,除了她體內被取出了血,還有便是跟她中的毒有關系。
慕雲棲想起母親當時封存自己經脈時所言,她不希望自己記住過往,她希望自己安然過完此生。
若有一日,南宮赫知曉了自己的身世,若他將自己的血取出,那麽經脈就會解封。
若有幸此生經脈都未解封,就證明南宮赫並未傷及自己,縱使真的傾心於他,只要他不願意傷了自己,那些過往又何足掛齒。
母親,女兒終究是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