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再次轉過來的時候,嫣然看到他黑色袍子下的白色單衣,已經被染得血紅,胸膛箭羽的傷口像是一個巨大的蜘蛛,向四周蔓延著青藤般地黑色脈絡。
嫣然吃驚道:“不好,箭上有毒!”
男人低頭看了下傷口,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詫,皺了皺眉,然後將手放在口中,吹了個哨響,接著便跑過來一駕馬車。
“扶我上去。”
嫣然趕緊攙扶著他上了馬,只見那馬竟像認路般,自己快速的跑起來。
男子坐在馬車裡,豆大的汗珠淌了下,臉色也微微有些慘白。
“你......你感覺怎麽樣。”嫣然心裡不禁有些難受,畢竟這人是救她才受傷的。表情也不自覺的擔憂起來。
男人看著嫣然,嘴角竟然扯出一個弧度戲謔道:“小嫣然,你是在擔心我嗎?”
“呃~~~你救了我,正常人都會關心的吧?”嫣然看著他答道。
“原來如此。”男子臉上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神色。
“你......你為什麽要救我?”嫣然疑問道。
“小嫣然,我覺得有點喜歡你呢。”男子扯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是的,他在嘲諷自己,和她相處不過短短幾日,也許自己只是太寂寞,寂寞到有一點溫暖和陽光,就想死死地抓住,絕不放開......
他依然記得,那天他去破壞公主和親,被飛來的滅靈箭傷了,暈厥之前幻化為女子混淆視聽,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一個小兵卒正在試圖救自己。
那小兵取下頭盔的一刻,青絲如瀑布般傾斜下來,逆著陽光,勾起唇角,不帶任何雜質的燦爛微笑道:“你別怕,我也是女子哦!”
當時那個微笑就像沙漠的烈日,灼了他的眼睛,忽然,他有點想了解這個女子到底是怎樣的人,於是索性跟著她。
他幻化了一個蠍子,想咬那個女子,嚇嚇她,卻不想蠍子被甩到了自己的身上,女子明明已經安全了,可是居然又跑來抓那隻蠍子,明明被咬的是自己,卻在微笑著安慰他......
“別開這種玩笑,咱們就在品悅樓見過一面,你可別說,是被我那半首尚且剛剛連貫的古箏給吸引了。”嫣然自言自語道,但是又覺得剛剛他說的那句話真的非常非常熟悉。
嫣然是不太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情的,當然日久生情是怎樣的,她也不太懂,老媽說她對感情的領悟程度應該是遺傳了她媽的笨拙。
忽然,嫣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那男子,“你是粟粟。”
她想起了這句話,原封不動的,粟粟說過。雖然他們一男一女,相貌也不同,但是說話的口氣和二人的神情真的太像了。
男子沉默了一會,他漆黑的眼眸微微閃動了一下,然後開口道:“我確實是粟粟,我的記憶已經恢復了。”
“那你是妖對嗎?”嫣然看著他慘白的臉,問道。
男子微微閉眼,遮住了自己漆黑的眼眸,答道:“我本是一隻螃蟹精,剛剛幻化成型的時候不小心被幾個道人抓住了,他們每天從我身上片幾片肉,接幾杯血,去做各種煉化,想嘗試通過煉化妖怪來增加修煉,後來一次機緣巧合,我終於逃了出來,就在一個沙漠綠洲躲藏生活,再也不敢出去。前幾日我撿了一幅畫,是個美麗的女子,一時興起便幻化為她的模樣,於是嘗試幻化成她。可誰知,化成女子沒多久,一股妖風,將我卷到了沙漠中。後來醒來就遇到了你,
還丟了一些記憶。”粟粟緩緩地訴說著,面無表情,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但是卻將嫣然接下來想問的事情基本都解答了。 原來是這樣!嫣然皺著眉的表情帶著絲絲傷感,他那寥寥的一句‘片幾片肉、接幾杯血’背後一定藏著痛苦的回憶,沙漠中的夢魘也多半和這個有關。
粟粟睜開眼,盯著嫣然的臉,看到了她的傷感神情,嘴角微微地揚起,和嫣然在一起的幾日已經發現,這個女子是一個心地善良但同情心泛濫又不懂得拒絕的家夥,自己剛剛救了她,這個時候說出半真半假的實情,是最容易讓她動容的時候。
他想留她在身邊,不在乎什麽謊言和手段。
“粟粟,那一定很痛苦吧。”嫣然緊緊地攥著拳頭,“有時候人或妖,誰比誰殘忍真的是不好說,不過我很佩服你,經歷了這些遭遇卻沒有憎恨人類,而選擇了新的生活。”
嫣然的話打斷了粟粟的思量,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嫣然,很久都沒有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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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穿過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最終停了下來。
掀開簾子,一個牌匾上寫著“蟹府”的府邸映入眼簾,嫣然扶著粟粟下了馬車,走進了府邸。
根據粟粟的指引,二人踏著石板路來到府邸一間特質的石屋裡。
屋子裡放了很多架子,每個架子上都擺了各種瓶瓶罐罐,粟粟讓嫣然將第二排第三格的一個黑色小罐子拿過來,取了一顆藥,服了下去。
只見那罐子上寫著‘巫妖腐蝕-解藥試’
藥服下去真的是見效奇快,箭傷周圍的脈絡竟然緩緩地消退,只剩箭頭附近還殘留了一些黑色脈絡。
“你這裡有止血藥嗎?應該還需要小刀。”嫣然看著那箭還依然插在粟粟身體裡面,得趕緊處理了,不然可能會越來越糟。
卻見粟粟,撐了起來,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長痛不如短痛!”
說完,竟然伸手抓住那箭尾,使勁的一扯!
“不要!”嫣然大驚,這箭羽的肩頭是倒三棱錐型的,如果硬把,只怕......
一股血流猛地噴濺了出來,那箭頭上還攜帶著一大塊肉,黑紅黑紅的,粟粟卻仿佛那扯得不是自己的肉般,只是皺了皺眉頭,便將箭羽扔了。
血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嫣然趕緊從吃驚中回過神來,慌亂地從屋子裡找來繃帶,趕緊給粟粟包扎起來。
“小嫣然,我是妖,沒那麽容易死!”粟粟邊說邊挑了一縷嫣然的發絲,在指頭上纏繞把玩。
“好了!包扎完畢!”嫣然的包扎技術已經精進太多了,隨即抬起頭,看著粟粟,還是開口說了心中想說的話:“粟粟......你對自己,怕是太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