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滿志的唐勇月正是春風得意，卻被周天明的一個電話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再往嘴裡塞了一個冰淇淋，裡裡外外都涼透了。

他不敢在電話裡罵人，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罵身邊人，可是一股怨氣不發泄不行，於是手機遭了秧。

可是，唐勇月用的是一款諾基亞手機，堅若磐石，在硬木桌面上砸出很大的動靜，會場裡面好多人都看了過來。

有熟人過來了，是剛果金交通部的一位官員。

“唐，有什麽問題嗎?”這位官員具體負責和唐勇月的聯絡，是唐勇月推動項目的一個重要抓手。

面對這位官員的關心，唐勇月只能拚死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這個該死的手機老出毛病，我正在接領導的電話，卻突然壞了。”

交通部官員拿起桌上的手機，是最新款的諾基亞，他說道:“這個手機你還要嗎?”

唐勇月五官挪位，看不出來是哭了還是笑了:“不要了，給你家小孩當玩具吧。”

官員眼神一亮，點點頭，熟練地打開手機背殼，取出手機卡還給唐勇月:“這個卡你留著。”

唐勇月不得不謝謝他的細心:“我完全忘了！手機卡太重要了，謝謝……”

“充電器帶了嗎?一起給我吧。”交通部官員毫不客氣，業務嫻熟。

唐勇月差點就忍不住了。他不說話，把旁邊的一位同事拉過來，推到官員面前，說道:“他和你說。我去廁所，馬上回來。”

不等官員說話，唐勇月快步走出會場，真的超廁所的方向走去。

“他怎麽啦?”官員感覺到了唐勇月的情緒，問道。

唐勇月的同事也不知道自家領導出了什麽問題，他剛才也被唐勇月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說道:“他太緊張了，緊張了容易尿頻……”

“我理解，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但後來好了。”官員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神秘兮兮，“我要告訴唐一個好方法，對尿頻非常有效。”

“是什麽方法?”

“用熱水衝泡卡賓達樹皮的粉末，每天一杯，一周見效……”官員真的介紹起他的獨家秘方。

唐勇月尿遁，到了廁所門口，看到一位年輕的華國同胞，非常有修養的樣子，朝唐勇月點頭微笑。

“你好唐總，親自來上廁所呀……”華國同胞似乎認識唐勇月，主動打招呼。

唐勇月看他面生，微微頷首，擦肩而過。

等他進了門，才回過味來，轉身出門，衝著那位同胞的背影，喊道:“喂，你替誰上廁所呢?”

年輕的華國人也轉過身，朝唐勇月豎起大拇指:“唐總加油！”

“神經病！”唐勇月不上廁所了。正愁沒地方發火呢，有人送上門來，不能浪費了。

他直接抓住了年輕華國人的肩膀:“哥們，你啥意思?”

“我沒啥意思……”

“沒啥意思，你說這些怪話是什麽意思?”唐勇月質問道，“親自上廁所?誰他媽不是親自上廁所?你是帶著別人的屁股，還是帶著別人的JJ?”

年輕華國人打了個哈哈，說道:“唐總，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就是一時順口……”

看到他服軟，唐勇月冷笑道:“年輕人說話要過腦子……看著你面生，我認識你嗎?”

年輕人搖搖頭:“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那你怎麽知道我姓唐?”唐勇月奇道。他從剛果金過來的，在剛果布認識的華人就那麽一兩個，眼前這是誰呀?

唐勇月眼前這位年輕人正是陳零。

他給周天明打電話時，

周天明提到了唐勇月。剛才在會場坐著，陳零猜到CR公司帶頭的那位應該就是唐勇月本人。親眼看到唐勇月怒砸手機，陳零很不好意思，設身處地替他想想，確實會很生氣。

所以，那句“親自上廁所”的確是順口說出來的，因為陳零心虛。

“我看到你在CR公司的隊伍裡面，是一位領導，而且我聽說今天你們要簽約，所以我猜你就是唐總。”陳零解釋道。唐勇月作為一家大公司在剛果金的負責人，，在剛果金認識他、聽說過他的人很多，陳零的解釋完全說得通。

但是，他漏了一個細節，或者說他壓根不知道有這麽個細節。

唐勇月臉色劇變，一掌拍在陳零肩膀上:“哥們，你是做什麽的?”

陳零內心微微一動，猜到自己的話有問題，但是不知道問題在哪兒。

“我也是工程承包單位的，一家小公司，比不得CR公司這種巨無霸。”陳零含糊其辭，暗暗埋怨自己多嘴，剛才不打招呼就沒這事了。

“在剛果布?”唐勇月又問道。

陳零搖頭:“不是的，我從安哥拉過來。因為事先聽說這次大湖地區首腦峰會有這個論壇，所以過來參加，找找機會。”

唐勇月的手還停留在陳零肩膀上，腦子飛速轉動。說起來，克洛維奇-迪洛洛鐵路與剛果布毫無關系，這次之所以要到剛果布來簽約，只是因為剛果金政府借助這個機會擴大影響。

想法，這條鐵路項目和安哥拉有密切關系。因為，如果安哥拉的本格拉鐵路不建成通車，那麽克洛維奇-迪洛洛的鐵路就是一條斷頭路，沒有多大的意義。

陳零見唐勇月不說話，笑道:“唐總，沒事的話，我先去會場了。”

“別急呀，哥們。你知道我姓唐，請問你貴姓?”

“免貴姓陳，耳東陳。”

唐勇月點點頭，說道:“陳老弟，幸會幸會……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怎麽知道我們CR公司今天要簽約的?”

陳零立刻明白了，這個簽約應該是還沒有公開的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我聽說的。”陳零無所謂，不就是一個簽約嗎，搞那麽神秘做什麽?

“哦，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你聽誰說的呢?”唐勇月卻窮追不舍，“你從安哥拉過來， 對剛果布應該不熟悉吧?”

“今天我到得早，在會場沒事乾，就和幾位安哥拉的朋友閑聊，聽說你們要簽約。我還知道其它要簽約的單位……”陳零在米蘭達給的材料上把今天會議的主要流程都看到了，五個簽約是重頭戲，陳零都記得很清楚。

唐勇月說道:“不可能！今天的簽約情況都是保密的，隻對外宣布有簽約儀式，其它消息都是保密。”

“有什麽好保密的?而且非洲人大嘴巴，你不知道嗎?”陳零笑道。

他面對唐勇月原本是心虛的，但是多聊了幾句，心態就恢復正常了，心想我攪黃你的簽約，也是為了你好，長痛不如短痛。

唐勇月可不這樣子認為。他是商務人員，背著業績指標，信條就是“活在當下”，哪管以後項目好做不好做。

“陳老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唐勇月說道，“你這消息到底是哪來的?”

陳零歎了口氣，說道:“我在安哥拉，我代表公司在跟蹤本格拉鐵路線項目，我也是能接觸到一些高層的……你不上廁所了嗎?”

唐勇月心道果然如此，是和安哥拉的本格拉鐵路有關系。

“本格拉鐵路什麽時候開始修建?有消息嗎?”唐勇月問道。

“唐總，這個消息我可不能說，這個真的是保密的。”陳零調侃唐勇月。

“喲，都是公開消息，隨時可以查到，有什麽保密的?”唐勇月哂笑道。

陳零繼續逗他:“我們打個賭。這個鐵路項目已經被你們CR公司拿走了一部分，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