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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藍之心》第76章 迷途―蒼藍之夢
  誕生如發芽,繁榮似綻放—

  衰老亦枯萎凋零,死則落泥而化塵—

  人之匆匆一世,宛若中庭之花。

  —白銀精靈傳奇戰士,哲學家與詩人瑞安·薩格登的名言,被高精靈女侯爵,大奧術師菲奧娜·格雷厄姆,引為其著作《剛澤爾的花香—眾花譜》後記的結語部分。

  宛若被打翻了的墨水染成青黑色的夜空,朦朧的紅色燈火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被汙濁的暗影之火的潮湧撕碎的小樓,那曾經存在過的二層地板上,如今隻余幾根冒著青煙的立柱的鬥室—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褪色的舊照片上斑駁的像素般,化為閃爍著的微弱光點—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斜斜,外壁上繪滿奧術符文和其他不明意義的符號的巨塔—這光怪陸離的建築直衝雲層上那斑斕的星空—那繁複的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壯麗,是這個星球上的生命從未見識過的壯麗與至高無上的奧秘。

  從汙濁的暗影火焰中誕生得巨龍也被撕碎,只剩下一團虛弱的火團,以殘余的,仿佛余燼中的火星般的鮮紅豎瞳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身影—披著白色學徒鬥篷的高大男人將灼傷出鮮紅色斑痕的右手優雅的搭在左肩,微微頜首,以白銀紀元最尊貴的禮節以示致意—

  “歡迎來到我的精神世界,艾格尼托爾—因凡爾斯”不再帶著挑釁和慵懶調子的,是空靈虛幻,宛若從世界的另一端傳來的聲音“不,應該稱呼您,象征恐懼與生命之權柄的黑暗聖賢—災難之翼閣下會更加恰當吧。”

  在大地上的智慧生物高唱讚頌眾神的歌謠的時代,因凡爾斯的氏族曾經高舉自然之神—橡樹之父的旌旗,高歌著與光輝和榮耀並肩而行。

  繼掌控魔法,奧秘與知識的女神忒密斯擊碎了漂浮在剛澤爾大陸上空,以優雅的橢圓形軌道環繞著諸神宮殿的“禍之星”,從中創造了美麗而高貴的藍龍作為自己的神之信使後,祂那些強大的兄弟姐妹便紛紛效仿著他們的長姊,這便是巨龍一族的起源—

  橡樹之父地將自己的閃耀著生命光輝,環繞著法則符文的根須折斷,並投入大陸極西之巔—名為傷痕的巨大火山的熊熊烈焰之中—在那遮天蔽日的蒼翠之間迸發的出最初的火星閃爍之中,誕生了八條最初的紅龍—因凡爾斯—以古通用語“余燼”命名的巨獸們的先祖也光榮的得以位列其中—最古老的八個紅龍的氏族,正是在橡樹之父彌漫著波濤般洶湧的自然能量的樹冠中,度過了他們漫長的童年時代並繁榮蔓延開來—

  不過對於尼托爾—因凡爾斯來說,那已經是過於古老的,陳舊而布滿灰塵的傳說—眾神賜予了巨龍這一傳奇種族漫長的生命和銘刻於靈魂中的強大—前者塑造了他們保守而頑固的傳統文化,而後者守護著這一切,讓它們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根深蒂固—在這樣的種族中,出現一個和衰亡之火中誕生的,侍奉死亡與安眠之神諾雅的年輕黑龍女子兩情相悅—那便是尼托爾的母親,有著優雅身姿和修長脖頸的美麗雌性—他們最終到了締結靈魂契約的地步,這簡直與人類平民們津津樂道,但實際上天方夜譚一般的,世仇家族的後代間產生真摯愛情的爛俗故事別無二致

  但命運就仿佛一場三流舞台劇中,將表演用的彩球丟的到處都是的蹩腳小醜—而尼托爾那個連名字都被抹除於巨龍編年史上的父親,也許就是倒霉的被砸中,流了一臉廉價油彩的的可憐的觀眾之一。

  自孩提時代以來—因凡爾斯—這個姓氏給尼托爾帶來的,

只有無數鄙夷的目光和厭惡的眼神,以及在痛苦中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他極不走運的出生在一個群星開始一一熄滅,眾神的權柄搖搖欲墜的時代—巨龍的生命之源在顫抖,掌控智慧與知識的古老者們的生命如狂風中飄搖的燈火般一一熄滅,早已腐朽不堪,名為龍之家族的危樓開始從內部垮塌,而身為靈魂和力量都駁雜不堪的混血後代,剛剛離開蛋殼不久的尼托爾首當其衝—  不在擁有家族和橡樹之父華蓋上流動的生命之源力的庇護,與生俱來的,生命與衰亡的神力將他的肌肉、血管與內髒化為了血戰的修羅場,這似乎永不休止的戰爭一次次止戈於顫抖的幼小軀體不間斷的呻吟和難以形容的痛苦之後—而本應安慰與鼓勵著他的,唯一的親族—他的父親跟隨著不甘就此凋亡的古老者們的遠征軍一起投入了眾神的終末戰場,化為了古老星辰間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閃光—這似乎是為離經叛道之舉所做的,最後的贖罪—他作為戰士足夠英勇而無畏,但作為父親無疑是糟糕透頂。

  至於他的母親—衰亡深淵的統治者和祂的追隨者們,貴為死與衰亡之使者的黑龍們,早就湮滅與那場曠世災難第一次席卷整個位面的“深呼吸”之中。

  紅龍的氏族們最終也不能從未能記述於歷史文卷上的,讓繁星熄滅,神靈支離破碎的殘軀墜落大地的衝擊中得以幸免—傳說中,他們與自己的主神,主宰新生與自然權柄的橡樹之父一起化作了環繞風暴止息之森的,裸露著岩層的肌肉和脊梁的群山—積累了數千年的孤寂與永不休止的痛苦,似乎不難理解它被原初之暗的眷顧選中時,毫不猶豫將全部靈魂浸染於其中的理由—原本病態地,胡亂垛疊地生長的赤紅鱗片剝落、腐朽,隨後被新生的修長黑色羽毛和畸形的趾爪所取代—與黑龍別無二致的,乾癟如骷髏的頭顱也包裹上一層汙濁的暗影,形成了猙獰但依稀可辨的五官的隴廓—自此,除了大書庫中最為資深的卷宗學者們遺留下的隻言片語,再沒有人將這黑色的,帶來腐朽與死亡的巨獸,與眾神時代殘留的浮雕上高貴而強壯的生命使者的身姿有這哪怕絲毫的聯系。

  “凡人,汝須知曉你的狂妄自大,終將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

  以低沉中蘊藏著憤怒的龍之呼嘯作為高潮必不可少的伴奏,一朵朵火焰從周邊崩壞墜落的建築—緩慢又極速墜樓的瓦礫之間,如塗滿鮮血的飛鳥和蝴蝶般翩翩起舞,聚攏到這團渺小火焰的身邊,逐漸構成黑暗巨龍原本應有的姿態—無論它們曾經屬於為一個貧苦而搖搖欲墜的家庭提供最後一絲溫暖的爐灶,還是來自於化為凝固黑色岩石的,比爾伯格—怒焰的的殘軀之上那似乎永不熄滅的十字狀元素烈焰—這位效忠與黑暗秩序的高階元素領主的手臂,被改造為守望之燈塔蓋尼莎蘭,奧洛斯科中城區最著名的戰爭遺跡之一那暗影與赤焰糾纏在一起,形成足以觸摸至高宮頂端,山脈般高聳的巨龍的身姿—在取代了羽毛與鱗片的,覆蓋於周身的浮沉不止,如沸騰的沼澤般鼓動的精神浪濤間,一對宛若寶石的巨大赤紅色豎瞳,以憤怒與貪婪交纏的目光死死望著面前似乎搖搖欲墜的通天塔,和那微不足道,卻周身纏繞著蒼藍色波濤般能量的身影—這是災難之翼,或者說尼托爾無法理解的存在,即便他已生存了數千年—這是人類這靈魂閃耀如流星,但終究纖細而脆弱的凡俗生物無法理解的漫長時光。

  但試探和對峙終有結束的時刻—尤其當有著極高自尊的巨龍,被沉靜中帶有輕蔑和嘲笑意味的目光靜靜的盯著的時候—暗影與火焰交織的風暴—只有當你直面周身環繞著流動著永不熄滅的,黑紅交纏的能量洪流,仿佛一顆失控的小行星般襲來的遮天蔽日的身姿時,你也許才能體會“災難之翼”這個稱呼真實的象征與意義所在。

  但肖恩只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直到這災禍的隕星,撲面而來的天災與歪斜的通天塔激烈的碰撞—或許,只是單方面暗影與火焰裹挾著飛濺的碎片與煙塵衝天而起—仿佛莽撞的布景師與背景板氣勢驚人的親密接觸般,只在那繁複星空的幕布上留下肉眼可見的,碰撞的漣漪—

  巨龍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那是溫柔而純淨的藍,但太多了,多到這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是這沉靜而深沉的色彩。

  呆呆的望著這單調到令人不安的,連冰冷的意味都不具備的藍色,火焰般赤紅的眼球甚至都感受到“被熄滅”一般的刺痛——他試圖扭轉脖子,去尋找敵人的身影,但遲鈍的反饋感讓他大驚失色—精神化的軀殼並不存在肌肉和骨骼,也不會變的僵化而遲鈍,隻存在思維和靈魂過於活躍,以至於脫離了意識的掌控這一超乎想象的真相—自己正在一片寬廣無垠的海中,緩慢而堅定的下沉著—

  這不是無盡風暴之海—正如其名,以蒼藍色手臂環繞著剛澤爾的,是一片風暴與憤怒永不休止的水域,無數冒險家慷慨激昂的前往尋找它的盡頭,卻無一例外的消失在了“盡頭”之中—

  暗影與火焰逐漸剝落,熄滅的巨龍試圖做點什麽—但即便裹挾著災難的隕星,在海的懷抱中也毫無意義—無數的泡沫從下方升起,環繞著這逐漸剝落了一切偽裝的,枯乾而傷痕密布的軀乾—這便是災難之翼,一頭早就應當死去的混血巨龍真實的姿態—

  但他已經無暇關注這一切—每一個泡沫半透明的薄膜後,都有一張或飽含怨恨,或猙獰的笑著的面孔—這些曾經被“災難之翼”奪去生命,經歷了無數痛苦的靈魂們將自己的死敵包裹起來,直到它也化為泡沫,消散在著平靜的無盡蒼藍之中—

  在蒼藍之海溫柔得呢喃中,這個迷失了數千年的靈魂終於回到了它應該歸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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