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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藍之心》第97章 光與暗的協奏曲―暴風雨進行曲(下)
  “我和她經歷了如此之多波瀾壯闊的冒險,曾渡過無數河流,跨越千百山巒,但當注視著她唯一的姐姐那雙混濁的,和她一般寶石般翠綠色的雙眸,我競一時失言,喉嚨裡盡是酸澀和悲痛而無法下咽—我情願在那個破舊酒館的夜晚沒有聽到那動人心魄的豎笛獨奏—或者我與她相視一笑,從此擦肩而過會是更好的結局。”

  選自《並非傳奇》中,瑪尼-亨賽特先生紀念其摯友,高精靈遊俠奧莉曼塔的文字,據瑪尼先生唯一的親人,他的侄女的描述,她的叔父在寫下這段文字那幾日情緒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宛若回到了情緒反覆無常的少年時代一般。

  中城區與下城區相接的諾夏大道兩旁,規整但有些老舊的房屋並列成排—即便是在這冬之月寂靜與寒風都凜冽如刀刃般的午夜,招牌破爛的酒館的木頭窗框與遮掩的木板之間,溫暖的黃色燈火中仍然漏出快樂地舞動著的鮮明的黑色身影,絲毫沒有停歇的打算。

  奈爾在這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遊蕩著—由於漂浮在半空中的緣故,沒有留下任何的足跡,就連隴廓也是由灰塵和霜雪勾勒出模糊不清的,纖細而修長的身形—對於位於北方的奧洛斯科而言,冬之月會下雪是相當司空見慣的事情—只不過對於這片位於恆溫屏障邊緣的城區,出現這鵝毛般厚實且細密的風雪,的確是數年,不十數年難得一見的奇特景象。

  但那燈火突然開始閃爍,以至於那黃色光芒下的身影都開始模糊不定,顯得扭曲而詭異—覆蓋在奈爾周身的隱形法術似乎也因為某些緣由開始失去效力,如同被畫匠重新勾勒隴廓,填補色彩的油畫一般,她覆蓋在優雅白銀精靈半身鎧中的淡藍色軀體重新浮現在呼嘯的寒風中—仿佛有著一股湧動著的無形能量,將原本覆蓋她周身的霜雪和灰塵都吹散了開去。

  “不該是這樣的—”開始有奇怪的念頭在她腦海裡浮現—對於貧苦家庭的孩子來說,這本應早是吹熄價值不菲的油燈和蠟燭,蜷縮在漏絮的被子中迎接又一天的,對兒童也毫不留情的繁重勞動的時間—但此時浮現在她心中的,卻是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它熟悉又陌生,宛若昨日,卻又闊別已久—繁實的記憶在這一刻宛若衝破堤壩的洪水般肆意流淌—她是農莊貧窮家庭的孩子,是災難僅存的幸存者、是接受訓練的騎士侍從,是王國的授勳騎士—她的身形也逐漸變的凝實—如果忽略掉周身閃爍的奇怪藍色螢光和漂浮在半空中的身軀,她幾乎和那個嚴肅得近乎冰冷的騎士長,那個原本的她幾無二致—

  但,此時,伴隨著從身體內產生的宛若什麽突然破碎了的聲音,卻有陌生的畫面和聲音浮現在頭腦中,這讓她不禁蹲下身來,痛苦的蜷縮成一團,連同她周身的光也變的閃爍不定—

  一個身披考究大衣,但其上遍布斑斑血跡,看不出年紀的消瘦男子一瘸一拐地,蹣跚著在同樣陰暗的夜晚的街道艱難的前行著—他手中緊緊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裹,時不時帶著焦急和恐懼的神情向身後望去—仿佛正是要貼合他最糟糕的預想一般,幾個勁裝身影很快便追上了他,他們的靴子和石板路清脆的碰撞聲,則與亞恩海姆製式軍靴的聲音完全一致—這些身影也絲毫沒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紅色勁裝的胸口位置佩戴著的交叉劍盾徽記閃爍的銀光,在這寒冷的冬夜是如此令人絕望而恐懼—他們似乎並不在於那因疲勞和失血過多而跌倒在地,蠕動著後退著的男人求饒的聲音—盡管那白皙的皮膚上流淌著鮮血,

滾落在一旁的高頂禮帽下,原本梳理整齊的灰色頭髮散亂不堪,但男子的通用語發音仍然標準而清晰—那優雅的彈舌和恰到好處的平仄,比奈爾記憶中,路過村莊的富商都要接近於“上等人的通用語”。  “放心吧,雷格納-茵菲斯爵士,我們是老交情了”領頭的男人摘下兜帽,面孔雖然因記憶中的“迷霧”而顯得模糊不清,但從額頭到“圓頂”處都沒有毛發,光溜溜的頭皮反射著昏暗的光芒,在夜間格外引人注目“雖然我並非職業的處刑人,但我盡量會讓你死的迅速而沒有痛苦—”這軍士的表情上, 掙扎和不忍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揮舞起手中閃爍著明亮光芒的長劍—伴隨著一聲鈍響和什麽落在地上,轉動了幾圈的聲音,夜晚再次恢復了應有的寂靜。

  但這段記憶並沒有到此為止—光頭士兵很快注意到了滾落於地的包裹—他小心翼翼的將它抱在懷中—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蒼白的,面孔皺巴巴的嬰兒,她伸展著手臂,試圖抓住士兵的衣領—或許是製式軍服的呢料太過粗糙的緣故,她意識到這並不是原本抱著自己奔逃的瘦小男子,嚎啕大哭起來—那原本因寒風和饑餓而顯得有些虛弱的聲音,此刻卻在奈爾心中奏響的如此清晰而嘹亮—這並非是屬於他人的,唐突而陌生的記憶,這正是她自己—農戶的養女,真實身份如謎一般的女性,甚至連“奈爾”這個她已使用了二十三年的名字,也只是後來冠上的,虛假的稱謂—

  街邊的燈火仍然在劇烈的閃爍著,那人影在躍動之中,已然失去了人類的形狀—“奈爾”,不,騎士長小姐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在肖恩的精神海劇烈震蕩的時刻,她為逃避災難和危險,鑽入了來襲之敵開辟的傳送門之中—準確而言,此時的她所處的,正是終亡會編織的夢境—

  那酒館中的燈光似乎終於閃爍到了極限—陰影掙脫了光,化為身形恐怖的怪物向她襲來—她下意識的揮舞起手中的長劍—“希望之翼”造型誇張的劍身在空中劃過三角或“Z”型的弧光—不知為何,這把連她並不清楚由來的長劍,充滿著令人懷念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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