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悶的射擊聲回蕩在空氣中。董子軒和沈明呆呆對視，他們還沉浸在比賽中。但在體育場內，巨大的歡呼聲已經直衝雲霄。

　　“贏了，最後決死的反擊。‘靈貓’取得兩連勝。”

　　“精彩的比賽，激烈的戰鬥，直到最後一秒雙方才決出勝負。董子軒展現出了他的冷靜和技術。他不愧是‘靈貓’的指揮官。”

　　“這場比賽真是讓人窒息。現在亞超聯賽已經進入到了最後時刻，每一場比賽都變得非常重要。選手們也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本站比賽獲勝後，‘靈貓’成功敗者‘復活’。一度遠離的世界錦標賽入場券也變得觸手可及。最後一輪，他們將與直接競爭對手‘冰鳥’交鋒。這也將是他們本賽季最重要的一場比賽。”

　　……

　　幻茹終於松了口氣。她看著屏幕上大大的“WIN”字。董子軒和沈明分別從座椅中爬出。幻茹走上前去。

　　“你們兩個乾得好。辛苦了。”

　　“偶爾也應該讓我們支援組的人出出風頭嘛。”沈明氣喘籲籲，他顯然還沒有從激烈的比賽中緩過神來。幻茹拍拍沈明的肩膀。她對董子軒努了努眼睛。董子軒擦拭乾淨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兩人相視一笑。

　　……張成躲在隊伍最後。看到大家歡呼的場景，他多少有些尷尬。本場比賽，張成再沒有上一場的運氣。他的表現只能用“一般”來形容(這還是比較委婉的)。除了一開始策應幻茹攻入敵陣之外，他再沒有任何建樹。張成拿著技術部剛剛發下來的技術統計。本場比賽，自己的擊殺數，0人;擊殺率，0.3%，換句話說，可能就命中了一槍或兩槍，或者在是炮擊中，稍微擦到了一點敵人。基礎數據悲催至此，高階數據就更不用說了。草草看去，自己所有的排名都是倒數第一、只有單位時間勝利貢獻值還能排在全隊中遊。但這個指標本來就是玄學意味很大，比如上一場，張成的貢獻值就是全隊倒數。但他的發揮明顯要比這一場好很多。

　　這就是自己的真實實力。

　　這就是現實。

　　真是可悲。

　　張成心中發笑。他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當這個結果真的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的心中還是有點難受。

　　“怎麽了，贏了還不高興嗎?”突然，一個聲音從旁傳來。何小平走到張成身邊。張成沒有回答。何小平目光一閃。

　　“我看了你的技術統計。”

　　“……”

　　“我覺得你沒必要那麽焦慮。在戰隊裡，你的技術水平本來就是最差的。或許在整個亞超聯賽中都是最差的。這一點，你知我知，所有人都知道。你真正的價值，並不體現在數據上。”

　　“但我的高階數據也是不一般的慘。”

　　“我說了，你的作用不是數據能夠體現的。高階數據也是數據。”

　　“但數據不會撒謊……小平，你不必特意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我還不至於因為這點事情就丟失信心。”

　　張成回答道。他努力讓自己擺出笑臉。但他又實在裝不出開心的模樣，結果只能皮笑肉不笑。何小平目光閃爍。

　　“隨便你吧，但你待會兒可千萬不要在幻茹面前擺出這樣一副表情。張成，幻茹很信任你。雖然她自己可能不承認，但她也確實依賴著你。只要和你配合，她就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實力。光是這一點，你在‘靈貓’的作用就不輸給任何人。”

　　“你是想說，

我只是因為幻茹，所以才能站在這裡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我以為你早就清楚了才對。”

　　“嗯，我是很清楚。我非常清楚。”

　　張成輕輕回應。他的嘴角泛出一絲苦笑。不遠處，“靈貓”眾將終於結束慶祝，他們準備返回休息室。幻茹從人群中擠出。她看到何小平和張成站在一起。

　　“怎麽了，你們兩個在聊什麽。”

　　“沒什麽，我們只是在談本場比賽的技術統計。”何小平回答道。幻茹目光疑惑，她看看何小平，又看看張成。面對女孩尖銳的目光，張成心中一陣哆嗦，他下意識退後。幻茹說。

　　“張成，沒事吧。”

　　“啊?我會有什麽事。”張成強顏歡笑。他完全忘記了剛才何小平的告誡。幻茹的眼中顯出不快。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下一刻，她又回到那個自信開朗的表情。

　　“沒事就好。快走吧。下一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不要擋別人的道。”

　　“嗯……嗯。”張成頻頻點頭。他加快腳步，就好像是在逃跑一樣。幻茹看著張成的背影，她問何小平。

　　“他怎麽了?”

　　“誰知道。”何小平聳聳肩膀。他不願多說。幻茹緊抿嘴唇，不知不覺，她的笑容已經漸漸消逝。

　　當天晚上，王猛給“靈貓”全隊放了一天的假。全隊將在首爾多停留一天。消息一出，全隊振奮。之前，由於轉會風波，再加上創下隊史的五輪不勝，“靈貓”全隊都積攢了太大的壓力。如今兩連勝之後，隊員們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現在，亞超聯賽還剩下最後一輪。而這也會是他們本賽季真正的大考。在這個時候，他們尤其需要一點放松的時間，來為接下來艱苦的戰鬥作好準備。

　　何小平與技術部的同僚相約逛街。他要為自己的妻子挑選禮物。其他“靈貓”隊員大都選擇出門。只有董子軒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他顯然對遊玩沒有任何興趣。

　　張成和幻茹前往就近的網吧。按照慣例，他們依然要進行加練。幻茹戴了一副墨鏡，她還換上便服，以免被他人發現。兩人進行了對戰練習。他們還對白天的比賽錄像進行了研究。

　　“張成，你第一次開炮的時候，選擇的位置不錯，時機也還可以。雖然傷害低了一點，但這也是因為設定所致。但在我衝進敵陣之後，你就再沒有表現了。雖然你的本職工作就是配合我，但如果你能在這之外，再發揮一點作用。我們的勝利就會更有保證。”

　　“那你具體要我怎麽做呢。”張成反問道。他多少有點不快。幻茹熟視無睹。她指著錄像。

　　“比如說在這裡。在我突進去之後，你應該立刻後撤，然後切換到突擊步槍。你的突擊步槍是帶著機槍屬性的。如果在這個時候進行掃射，肯定能夠給敵人以傷害。”

　　“但那個時候我已經被對方盯上了。逃命都來不及。”

　　“以你的機械外骨骼設定，沒那麽容易被乾掉的。在被敵人追擊的時候，你最需要的是盡快反客為主，重新佔據主動。”

　　“你說得倒是簡單。”

　　“我只是在說比賽時候的原則。因為我的設定和你完全不一樣。所以我沒法告訴你當時應該怎麽做。但你必須反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味逃竄。事實上，以你的設定，就算逃，也逃不掉。”

　　“但我不是你，我不可能像你一樣戰鬥。”張成輕聲嘀咕。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幻茹目光炯炯。

　　“張成，你真的沒事吧?”

　　“沒事，真的。”張成輕輕回答。他低垂著腦袋。幻茹看了看時間，時針已經指向凌晨十二點。網吧中的顧客也逐漸減少。女孩隨即起身。

　　“走吧，張成，時間不早了。”

　　“不用，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再練習一會兒?”

　　“還要練習?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沒事的。明天不是休息嗎?我正好睡不著。”張成強作笑容。他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一天變成自己在幻茹面前“要求”訓練的情況。幻茹努努嘴巴。

　　“那就隨便你。但記住，早點回來，最晚不要超過1點。”

　　“我知道。”張成笑著回答。他目送幻茹離開。張成的視線漸漸凝固。他雙拳互握。

　　……

　　此後，張成又進行了將近半個小時的基礎練習。但他在練習中的成績卻是不盡人意。周圍的人流越來越少。終於，張成放棄治療，他雙手一攤，關閉機器。眼皮吧嗒吧嗒，張成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心煩意亂。兩個星期前，當成為“靈貓”正式成員的時候， 自己的確是十分高興。那個時候，自己總是想著，能夠與幻茹更進一步，不僅僅是在幕後，更是作為隊友，作為戰友。這樣的話，總有一天，自己能夠真正站在她的身邊，支撐著她，呵護著她……擁抱著她。這是自己的夢想。

　　但這根本就是妄想。

　　自己和她，還是太遠了。

　　……對於自己與幻茹之間的差距，張成有著很清醒的認識。他知道，無論自己多麽努力都不可能趕上幻茹。甚至，相比職業圈中的平均水平，自己也都相差得遠。但在實際參加比賽之前，張成還是抱有幻想。他想著，也許，自己能依靠何小平打造的特殊設定的機械外骨骼，依靠自己的意識，經驗，在比賽中發揮隻屬於自己的特殊作用。然而，這一切都在實戰中被打得粉碎。何小平的機械外骨骼的確可以讓自己多活一會兒，但這也隻讓自己成為敵人集火的靶子;自己的確是有經驗，有意識，但在絕對的天賦面前，這些東西全都沒用。兩場比賽，自己幾乎沒有在任何一次一對一戰鬥中佔據上風。第一場運氣好，自己拿到了三個人頭，姑且算是皆大歡喜。但第二場比賽，自己的個人表現可以說是慘不忍睹。自己根本不配站在這樣的舞台上。而自己之所以還能在這裡，只是因為幻茹，僅此而已。

　　這樣一來，不就變成了她在保護著我嗎?

　　我，到底在做什麽呢。

　　張成深深呼吸。他的心情一點一點跌到谷底。沉沉的睡意籠罩上來，張成使勁抓住腦袋。秒針“哢嚓哢嚓”前進，不知不覺，時針已經快要指向1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