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腳步聲悄然而至,不知不覺,世界各地的“INSIDE ONE”比賽也逐漸進入高潮。在北美,NIL常規賽進入漫長的拉鋸,幾隻強隊互不相讓,積分榜上一片混亂。而在歐冠聯賽,則是剛剛結束小組賽的爭奪。亞超聯賽方面,“SUAMLG”,“冰鳥”,“秋田”,“阿薩德”四大強隊脫穎而出。他們已經與後面的戰隊拉開距離。其他戰隊只能爭取一個參加世界錦標賽附加賽的資格而已。雖然這個資格,頂多也只是讓他們在附加賽上被蹂躪一番。
幻茹也在關注著比賽。當看到“靈貓”戰隊在亞超聯賽中苦苦掙扎,她心中也是痛苦不堪。失去幻茹之後,“靈貓”的表現非常糟糕。亞超聯賽前八輪,他們一平一勝六負積四分,排名積分榜倒數第一位。距離前面的升班馬“瑞泰”還差個兩分。很明顯,“靈貓”的問題並不只是在技戰術上。失去了幻茹,失去了他們最強的進攻武器,他們的實力下降,戰術受限,這都是可以想象的。但真正糟糕的,是他們輸掉比賽的方式。場場大敗,軍心渙散,每個人都好像失了魂一樣,根本就不像是一支正常的職業戰隊
幻茹心中焦灼。她恨不得立刻飛回國內,把所有隊員都聚集在一起,帶領他們脫出泥潭。但歸根到底,她還是做不到。不僅是因為自己不能回去,更是因為自己沒有這個資格。畢竟,是自己首先拋棄這些共同奮戰的隊友的。
我,已經沒資格當“靈貓”的隊長了。
幻茹深深埋頭,她感到巨大的自責。不管是什麽原因,自己的確是在危難時刻離戰隊而去。最近,趙嘉和王猛也不間斷的打來電話,詢問隊長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幻茹只能回答“盡快”,“盡快”,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根本還沒有回國的時間表。
……
幻茹只能盡可能忘記這一切。她不再去多想“靈貓”的事情。另一邊,“九龍”的戰績同樣讓人意外。幻茹原先以為,以“九龍”的實力,不說進入世界錦標賽,至少聯盟上半區還是穩的。但八輪過去,3勝2平3負,積11分,正好聯賽第十一名。這個成績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怎麽了,張成,你們的表現好像也一般般呢。”幻茹在電話中對張成說道。她一副曬笑的姿態。而張成也只能苦笑。
“沒有辦法呢,年輕戰隊,又是升班馬,總會有一點高低起伏的。只有一點點改進了。”
“但之前又是誰和我說,目標是奪冠的呀。”
“那是兩回事。我可從沒說過今年就要奪冠。”張成立刻反駁,他一副“拒絕一切”的姿態。幻茹不禁輕笑。她深情地看著對面的青年。自從父親出事之後,幻茹就很少和張成主動聯系。這一方面是因為她事務繁忙,沒有時間。另一方面也是她下意識想要避開張成。她不想一有困難,就主動尋找依靠。但一旦與張成聯系上,一定就是一兩個小時的電話煲。也只有和張成談天的時候,幻茹才能稍微忘記一下眼前的煩心事。她才能想起那個身為“INSIDE ONE”職業選手的自己。這也是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最快樂的時候。
對於幻茹的來電,張成當然十分高興。本來,幻茹就很少打電話過來。因此,每次幻茹打電話的時候,張成都會特別珍惜。他總會盡量將通話時間拖長,哪怕犧牲睡眠時間也無所謂。兩個人經常一聊就是一晚上,直到一方實在累得不行,才會勉強掛斷電話。張成知道幻茹的自尊心,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來不會主動向幻茹詢問美國那邊的麻煩。對此,幻茹也是心知肚明,她也是盡量挑好事說。這既是為了不讓張成擔心,同時,也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 畢竟,張成也是自己最後的避難所了。
……
“幻茹,你最近還好吧。”張成輕輕開口,幻茹回答。
“還好。嗯,應該算是還好。你那邊呢。”
“還是老樣子,比賽訓練兩頭轉。職業選手的生活,你比我更清楚。”
“但你又不親自上場比賽,也不用那麽忙吧。”
“你不知道嗎?我現在已經變成‘靈貓’的技術總監了。”
“技術總監?你?”幻茹眨巴眼睛,她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張成聳聳肩膀。“沒有辦法,小戰隊,請不起大牌技術總監。如果隨便找一個外人,也未必合適。所以,就由我來了。當然,我也只是在戰術上,對每個選手的機械外骨骼設定提出建議,最後的調整還是由技術人員來進行。而且,還有陳榮幫我,總歸能夠撐過去的。”
“有陳榮的話,確實會好很多。最起碼他可以給你參考意見……不過,張成,該不會就是因為你半路出家,執掌技術部,‘九龍’這賽季的表現才會那麽起伏不定的吧。”
“喂喂……”張成心中咂舌。幻茹噗嗤一笑。
“好了好了,說了玩玩而已。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不過,張成,你們現在的成績可真是不行,你們總不能永遠留在現在的位置。”
“當然,我們不會留在現在的位置。到了賽季末,我一定會讓‘九龍’出現在上半區。我向你保證。”
張成攤開手掌。他當真作出要“發誓”的姿勢。幻茹面帶笑意,她的笑容無比溫暖,那溫柔的雙眸,仿佛可以融化心尖。張成挪動嘴唇。
“幻茹,你……”
“嗯?怎麽了?”
“不,沒什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張成輕輕低頭。他欲言又止。幻茹也沒有追問。兩人的視線互相吸引,那濃濃的愛意,哪怕遠隔重洋也能感覺得出來。
……
張成,我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麽,你是想問我,什麽時候能夠回來。但你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這是因為你對我的信任。因為你相信我能解決一切困難,重新回到舞台。那個隻屬於你我的舞台。
但是,我真的回得去嗎?
幻茹深深垂頭,她掛斷電話。在這段時間,為了父親的事情,幻茹一直在全美各地來回奔波,根本沒空進行“INSIDE ONE”的練習。雖然幻茹對自己很有信心,只要有一個星期的適應期,她就能以接近巔峰的狀態重返賽場。但這也只是自以為罷了。職業選手的道路不進則退,也許,自己根本就已經回不去了。
原來,我在害怕嗎?我在害怕,永遠回不回去,害怕永遠失去他。所以,哪怕現在維持這個狀態。就算見不了面,但只要能通過電話聯系,只要能時不時看看他的面孔,自己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如此而已。
幻茹心中苦笑。她按住自己通紅的眼睛。在窗外,第一縷陽光已經掠過天空。但那鐵幕一般的天色,卻還沒有被照亮的跡象。
*
張成雙手互握。 他看著一片漆黑的屏幕。剛才與幻茹聊天的時候,他其實也是強顏歡笑,他看得出來,女孩現在正在苦苦掙扎。很顯然,美國那邊的事情並不順利。張成很想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幻茹又什麽時候能夠回來。在最後的時候,他已經差點要問出口了。但歸根到底,他還是壓抑住衝動。
不能讓她擔心。必須讓她放下心來,安心處理好自己的事。她一定會回來。就像以前一樣。我會相信著她,永遠相信著她
我也只有這樣相信。
張成深深垂頭,他突然感到巨大的沮喪。他心中非常明白,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淡定。曾明鋯被捕後,張成就曾經感到巨大的不安,他了解幻茹,他也明白幻茹對父親的感情。毫無疑問,幻茹深愛著自己的父親,她會為了父親犧牲一切。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好。
但她不應該是這種下場。
我也在自我欺騙呢。我明明那麽想在電話中說出來,求她回來,求她不要放棄。但直到最後,我也隻敢把這一切都放在心底。
所以,我,只能繼續前進。至少,在她回來的時候,我必須站在這個舞台的中央,等待著她,迎接著她。作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只有這麽做。
張成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拉開窗簾。赤紅的夕陽正在下山,而在大門口,幾名“九龍”隊員正在泉子的帶領下回到駐地。他們剛剛結束白天的學業。張成猶豫片刻,還是重新拉上窗簾。赤紅的陽光轉瞬即逝,而那綿長的影子,也在夕陽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