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燦，真的一定要離開聯盟總部嗎?我倒覺得這裡很好。設備更新的又勤，保養的又好，而且還不要付租金。”

　“如果都像你這麽想，那整個亞洲的職業戰隊乾脆都搬到這裡來算了。再怎麽說，我們已經打進次級聯賽。聯盟有規定，但凡參加職業聯賽的戰隊，都必須擁有自己的主場和注冊地。”

　“但我們又不是一支真正的職業戰隊，我們的選手還是一些學生呢。”

　“所以我才能讓聯盟網開一面，暫時先讓我們租用總部的設施。但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下賽季，如果我們真的打進亞超聯賽。到時候，我們肯定得尋找新家。”

　“那主場呢?”

　“我和‘神通’聯系過，他們同意與我們共用一個主場。”

　“……他們還真是好心。”

　“好心個屁。‘神通’今年降級，但他們又不打算就這樣放棄。如此一來，他們肯定要加大投入。而加大投入，就意味著需要收入，我們現在提出和他們合租體育場，幫他們降低負擔，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陳燦這樣說道。而張成則是使勁點頭，他一副聽老板訓話的樣子。此時此刻，陳燦已經辭去聯盟特別聯絡部經理的職務，雖然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但她現在已經和聯盟的行政機關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放棄了去美國的機會。她現在唯一的頭銜，就是“九龍”戰隊總經理。換句話說，就是張成的直屬上司。

　“陳燦小姐，你終於決定留下來啦！！！”

　“太好了！！有你來帶領我們，我們下個賽季有希望了。”

　“我還想著，如果還是像上賽季張成隊長那樣帶隊，我們根本就不算一支職業戰隊嘛。”

　得知陳燦決定留下的消息，孩子們都是興高采烈。他們還不忘“黑”一把自己的隊長。對此，張成也只能苦笑。他無從反駁。

　不過，陳燦真的很適合當戰隊經理。張成心中暗想。自從陳燦辭職之後，他便有更多的時間和這位傳奇女子一起相處。過去，陳燦雖然也具體負責“九龍”事務，但因為業務繁忙，很多時候，她都是把事情交給特別聯絡部的下屬執行。現在，她卻是全身心投入到“九龍”的工作中。平心而論，陳燦做得十分出色。短短兩個星期的功夫，她就搞定了技術團隊，主場，讚助商，以及重建隊內的工資體系。在她的率領下，“九龍”戰隊以最快速度走向正軌，現在，他們已經像是一支像模像樣的職業戰隊了。這與上賽季張成帶隊時候的“幼兒園”模式完全不同。

　張成不得不讚歎陳燦的能力。如果換成自己的話，肯定是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但他也不免感到疑惑。毫無疑問，陳燦現在是樂在其中。過去，她在聯盟任職的時候，雖然也是任勞任怨，鞠躬盡瘁，但她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每天都掛著真摯的笑容。她似乎當真沒有“大材小用”的挫敗感。張成不知道這是她天生如此，還是想通了，已經認命。但至少，現在的情況，應該還是不壞。

　但願如此吧。

　……

　“怎麽了，張成，在想心事嗎?”陳燦說道。她眨眨眼睛。張成猛地一怔，他趕緊恢復過來。“沒有，我只是在想，如你所說，現在‘九龍’已經萬事俱備，就差一個新家。關於這件事情，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頭緒。”

　“啊，我已經聯系過一些人。但你也知道，這邊的地價那麽貴，以‘九龍’現在的財力，想要租一棟新樓當基地，還是有點不太現實。”

　“那末，找一個高校，租用學校的設施?學校的設施應該不差，而且我們也是學生戰隊，兩邊正好適合。”

　“額，我也這樣想過，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的隊員並不是來自同一所學校，而這些學校之間也有很明顯的競爭關系。對於‘九龍’，他們也不是百分百支持。更何況我現在也不是聯盟的官員了，所以……”

　陳燦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兩人站在總部門口。天色漸暗，一盞盞路燈在道路兩邊亮起。人流洶湧，路邊行人一個個行色匆匆，大家都忙著下班回家。陳燦駐足而立，她看向聯盟大樓。黑幕沉沉，叢雲籠罩，沉沉的影子從天頂壓下。女子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傷感。張成說。

　“後悔嗎?”

　“……”

　“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先去美國混幾年，回來之後，照樣可以升官。這肯定比到一支次級聯賽戰隊當總經理要強。”

　“如果這點事情都要後悔，那我這一輩子就都要在後悔中度過了。”陳燦回答道。她聳聳肩膀。張成再度開口。

　“陳燦，你離開聯盟之後，應該是鍾立接你的班吧。”

　“大概是這樣。除了我之外，曾明鋯主席也只有相信鍾立了。雖然我覺得那個家夥並不值得信任……張成，你可要小心嘍。我一直聽說，曾明鋯有意將鍾立培養成自己的女婿。說不定哪天，他就會把你的曾幻茹隊長奪走。”

　陳燦半開玩笑道。她的眼中閃現過一絲戲虐。張成眨眨眼睛。突然，他“噗嗤”笑出聲來。

　“陳燦，你開什麽玩笑。幻茹怎麽可能和鍾立那個家夥在一起。她可是最討厭鍾立的。”

　“是嗎，或許吧。你是很了解曾幻茹。但時間會改變一切。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對抗時間。就像我和董子軒……不，沒什麽。”

　“……”張成收回笑容。他注視著陳燦的面孔。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但她卻聰明地將這份傷感隱藏起來。最後一縷陽光反射在高樓塔尖，下一刻，無盡的黑暗徹底降臨。整片天空都化為一片鐵幕。

　*

　同時，美國，紐約。

　“亞洲方面發來消息了。陳燦已經確定離職。”

　“那個女人終於滾蛋了。就是因為有她在，我們的行動才一直舉步維艱。現在好了，她走了，曾明鋯就少了一枚最重要的籌碼。他已經不足為懼。”

　“陳燦的替代者是誰。”

　“是鍾立……他已經升任亞洲‘INSIDE ONE’聯盟主席助理。”

　“鍾立……哈，曾明鋯這是在自掘墳墓呢。”

　“他早就在自掘墳墓了。從離開美國，回到亞洲，組建亞洲‘INSIDE ONE’聯盟開始，就是這樣。他原本應該是作為我們在亞洲的分支，以北美為核心，確立世界‘INSIDE ONE’運動的新秩序。但他卻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簡直是可惡至極。”

　“這也是他的野心吧。不過，也幸好我們從來沒有信任過他。不管怎麽樣，只要在明年的世界‘INSIDE ONE’聯盟主席選舉上擊敗他，一切就都結束了。”

　“是啊，還有一年。他的美夢就該結束了。”

　“還有一年。”

　……

　一個個幻影消失在虛空之中。網絡會議告一段落，很快，空間中只剩下最後一個人。柔和的燈光再度亮起，何振亮雙手互握。他端坐在客廳茶幾前。

　還有一年，一年之後，一切都會結束。自己犧牲了那麽多，放棄了那麽多，終於等來了這個時刻。大概，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樣，最起碼，那位未來的亞洲“INSIDE ONE”聯盟主席鍾立，就是如此。

　但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誰知道。

　何振亮的嘴角微微翹起，他也許是在嘲笑曾明鋯，也許是在嘲笑鍾立， 也許，是在嘲笑自己。何振亮打開手機，虛擬屏幕上，一張照片映現出來。這是一張家庭照。照片中，一個男孩站在中央，他當時才只有十五六歲，那稚嫩的面孔，充滿著青春與朝氣。而他身旁，他的父母都是面帶微笑，那甜美的笑容，是如此的溫暖。只是看到一眼，自己冰凍的心就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馬上就會結束了，爸爸，媽媽。

　馬上。

　何振亮按住胸口，他深深低頭，仿佛回憶起了已經無法追回的往事。另一邊，袁夢玲從浴室中走出，她披著浴袍，身上還是濕漉漉的。何振亮還是一動不動。袁夢玲湊上前去。

　“你在看老照片嗎?這是你嗎?小時候的你?好嫩呢。還有你的家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家人的照片。他們現在住在哪裡?也是在紐約嗎?”

　“……不在了。”

　“！?”

　“他們已經不在了。”何振亮淡淡說道。他收回照片。袁夢玲眨巴眼睛，她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