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時候就是腦子一熱，做一些旁人，或者說一些聰明人看起來跟愚蠢的事而已，在嬴墨軒曉以利害之後，許褚便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替嬴墨軒守好鹹陽。

　　甄家隨著甄逸的回來，再顯富麗堂皇之色，幾天前因為霍光而造成的頹圮之色，已然消失不見。

　　“家主，秦王來了。”對於甄家下人而言，嬴墨軒只是秦王，而非王上。

　　甄家本就是鄴城人士，鄴城不屬秦地，甄家人也就談不上是秦人。

　　對嬴墨軒的稱呼，自然不是王上。

　　“有請。”甄逸面色有些陰沉，對這個負了自己女兒，還讓甄家蒙此橫禍的秦王嬴墨軒，甄逸提不起半分好感，甚至隱隱有些恨意。

　　雖然是天下第一富商，但是畢竟只是商人，要想和秦國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秦國的經濟命脈掌握在甄家手裡，甄家滿門上下的生死又何嘗不是掌握在嬴墨軒手裡?

　　鹹陽甄家雖然只是一個分家，但也有一百多口子人，而且其中不乏甄逸子女。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甄逸不得不低頭。

　　“甄家主，久仰大名，今日終於有幸得見，本王之幸啊。”對於甄逸，嬴墨軒不能無禮，卻也不能太過有禮，失了秦國威儀。

　　“甄家甄逸，見過秦王。”甄逸欲行跪拜禮，卻被嬴墨軒製止。

　　一聲秦王已經將兩人的關系拉遠了，嬴墨軒又怎會再讓甄逸行跪拜禮?

　　“秦國這些年，多虧了甄家主扶持，不然難有今日。本王在此，謝過甄家主。”嬴墨軒這一拜，既是晚輩對長輩的禮儀，又是秦國對甄家的感激，不失禮數，不失威儀，還隱隱將兩人的關系拉近了一些。

　　嬴墨軒為何會行晚輩之禮，路人皆知。

　　“秦王客氣了，我本是商人，在商言商，秦國有利可圖，甄家便來秦國發展，甚至讓拙荊攜小女親來鹹陽，照看甄家在秦國的商業。談不上幫助。”甄逸不愧是商人，一言一語，便將嬴墨軒的示好化解，並且給自己找了合理的理由。

　　我甄家當年來秦國是因為在秦國有利可圖，那現在因為在秦國賺不了錢離開，也在情理之中吧?

　　“不管甄家當年出於何種目的，都對我秦國有恩，我秦國不是有恩不報的人。”

　　“嗯，若是有恩的話，秦國此舉，倒也稱得上是報恩，畢竟讓甄家上下看清了些東西。雖然代價有點大，但總比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好。是吧，秦王?”

　　“大膽！甄逸，你……”

　　“憲英。”甄逸說的是什麽，嬴墨軒當然知道，擋下便製止了辛憲英，“你先出去吧，我跟甄家主下盤棋。”

　　“王上……”

　　“出去吧，在外面等我。你們都出去吧。”雖然不會和甄逸說什麽機密的事，但嬴墨軒還是屏退了左右。

　　嬴墨軒屏退左右後，甄逸一揮手，自有下人端上棋盤。

　　“天下善棋者不知幾何，秦王為何偏偏與老夫對弈?聽聞貴國奕星，棋藝超群，秦王與他對弈不是更好?”雖是這麽說，甄逸的手卻拿起了棋子。

　　“善棋者多，然甄逸只有一人。”嬴墨軒一邊說，一邊率先在棋盤上留下了一枚棋子。

　　嬴墨軒的是黑棋，黑棋先行，一般來說先行的都會下在最中央的位置，也就是天元的位置。

　　而嬴墨軒的第一枚棋子，卻是落在了靠近自己這邊的位置上。

　　“秦王此言何意?”甄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天下而有第二個甄逸?

　　嬴墨軒堂堂秦王，會來跟自己說無用的話?

　　甄逸不信。

　　“甄家貴為天下第一富商，與天下第二的沈家，不知有多大的差距?”

　　嬴墨軒再次落子。

　　“不足五千金。”甄逸也落子。

　　萬金是個什麽概念?

　　一金是二十兩，一兩是二十四銖，平時的時候糧價是四銖一斛。

　　一斛是三百斤，後世有了雜交水稻之後，米價是三元一斤。

　　也就是說一金可以買到一百二十斛，也就是三萬六千斤米，也就是後世的十萬八千塊錢。

　　甄逸說的五千金，也就是相當於後世伍億肆仟萬錢。

　　這就是全國首富與第二富的差距。

　　嬴墨軒心裡默默的計算，差距還不是很大。

　　對於一般人而言很大了，動輒幾億，但對於甄家這樣的家族來說，不大。

　　也許是嬴墨軒在想著別的事，無暇棋局，此刻棋盤上，黑棋已被逼入絕境。

　　或許是甄逸有意為之，若是嬴墨軒的黑棋是西面的話，白棋便是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圍攏過來，其中又以南面最多。

　　秦國如今的局勢，不就如同棋盤上的一樣嗎?只不過三方沒有出手罷了！

　　“黑棋局勢似乎不太好，不知秦王可有高招?”

　　這盤棋不僅僅是一盤棋，更是兩人的較量。

　　若是甄逸真的能重利誘四方來攻，秦國該如何應對呢?

　　嬴墨軒自忖智商不在古人之上，但是站的地方比古人高。

　　“甄家主此棋雖好，但不是無懈可擊。本王只需三步，便可破了甄家主的優勢。”嬴墨軒一邊說著，一邊在棋盤上一連落了三子。

　　若是一方應允，另一方可以連落三子。

　　而嬴墨軒的三子，恰好在白棋命門。

　　“五千金的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甄家主只在四國經商也能有如此家業，本王佩服。”

　　嬴墨軒的話看似是稱讚甄逸，實則戳中了甄逸的兩個痛點。

　　一是甄逸與沈萬三的差距並不大，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反超。二是甄家的商號，還沒有行遍華夏九州。

　　有些人經商，是因為想賺錢，有些人卻是想證明自己經商的能力比別人高。

　　如何證明?錢財天下第一，商號遍地都是，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做生意，本就是趨利而行，有時三國，有時四國，五國，又有什麽打緊的?只要有利可圖，何處沒有商人?”

　　甄逸的意思很明顯，甄家之前的事姑且不提，現在你秦國都要上調商稅了，我還留下來幹什麽?

　　“實不相瞞，今天嬴墨軒前來，是想請先生賭一局。”嬴墨軒突然改變稱謂，倒讓甄逸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畢竟是商場老人，片刻之間便反應過來。

　　“不知秦王想怎麽賭?”

　　嬴墨軒離席，望著窗外，目光微微上揚，擲地有聲道:“賭我秦國，能不能再一次一統天下，甚至將旗幟，插向更遠的地方！”

　　“甄逸只是商人，這些事與我無關。以後究竟是誰一統了天下，都與我甄家沒有乾系，我甄家，隻談利益。”

　　“不，有關！”嬴墨軒回到棋盤，解釋道:“若先生答應入秦，為秦國出力，我願為先生打通梁國，岐國的商路，以回饋先生。”

　　“恕老夫直言，我若有心，這兩國早就有甄家商號，又豈敢勞秦王大駕?”

　　“一統天下之日，甄家為世家之首，商號可扁插九州大地！”

　　咕~甄逸心中暗自吞了口口水。

　　嬴墨軒給的條件很誘人，若是能將商號扁插天下，那還有誰能超過自己?

　　只是，正如嬴墨軒若言，這是一場豪賭。

　　若是秦國敗了， 以甄家對秦國的動作，滅了秦國的人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而且，秦國的商稅可是要上調一倍啊。

　　怎麽辦，是答應他，還是拒絕?

　　若是答應，秦國窮鄉僻壤之地，如何能敵得過八國圍攻?

　　若是不答應，萬一秦國真的運氣足夠好，成了九州共主，那豈不是痛失良機?

　　甄逸臉上雲淡風輕，不露聲色，揉捏著棋子的手卻表達出他內心的躊躇。

　　“收益不錯，不過與本金不匹配，這步棋老夫不敢冒險。”終於，甄逸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嬴墨軒的賭局。

　　甄逸在等，等嬴墨軒松口。若是嬴墨軒答應不上調商稅，或者只是略微的上調，他都可以答應下來。

　　甄逸的話嬴墨軒也知道是什麽意思，只是增加商稅是必須走的一步，絕不容許更改。

　　群臣不行，甄逸，也不行！

　　“商稅必須要增加，這一點不容商議。”

　　“既然這樣，那老夫……”

　　“先生別急。”嬴墨軒將黑子放在棋盤之外，神秘道:“商稅雖然增加了，但是我能為甄家找到一個好去處，以彌補甄家利益的虧損。”

　　華夏往西，難道會沒有行商之所?

　　這條路，利益何止百倍?這些商人中不乏有已經出去嘗試過的人，但是畢竟沒有正大光明走的，而且有官商的身份，不也更安全嗎?

　　這條路，便是嬴墨軒安排的壓軸好戲，嬴墨軒相信，甄逸不可能抵擋得住巨額利潤的誘惑。

　　這件事拍板之後，就該去找藥塵了，宓兒，現在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