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塢的高樓美輪美奐，碧瓦凝月，隆起的瓦片，翹起的簷角都裝飾了燈彩，五彩斑斕，氣象華麗。

　梅花居士和廉孝儒引著楊帆到時，階上早有幾名美豔清俗的侍女在迎候，同時躬身行了一禮，唇角還都含著笑意。

　這個百花塢好似世外桃源一般，楊帆不由歎道，“居士府上不僅高手如雲，竟然還藏著這麽多佳麗，真是羨煞旁人啊。”

　桃花居士也笑道，“楊公子說笑了，我平日裡不光自己吟詩作畫，還替簡王殿下收藏許多古人的名貴詩詞，朝野上人言蜚語，多有賊人惦記。我不過一屆文士，手無縛雞之力，若不多雇些高手，恐怕這百花塢，早就被賊人們洗劫一空了。

　進了廳上，裡面燈燭林立，幾排夜明珠在璧上閃閃發輝，一副氣派豪華的布局，三人各自在席上坐了，侍女們端著美酒果蔬伺候上前。

　楊帆先敬了一樽酒，“在下不請自來，攪擾了居士，之前我只知道，梅花居士乃是簡王手底下裡數一數二的才子，可自從進了百花塢才算是大開眼界。這宇間明珠成排，金玉生輝，甚至連這飲酒的杯盞都是珍貴至極的琥珀所製，可謂是富麗堂皇，而且居士手底下還豢養著一大批高手，如此財力，縱是在王侯公卿中，恐怕也尋不出幾個似居士這般闊綽的。”

　梅花居士抬起酒盞，“哈哈，又讓楊公子取笑了，不知道楊公子想說什麽，還請直言?”

　楊帆頓了頓，問道，“居士擁有如此雄厚的財力，可是我在我到這百花塢之前卻聞所未聞，不知道居士究竟是如何積聚起這番家業的。”

　梅花居士將酒盞放下，眼中蒙上一層灰影，“在下不過一介草民，無官無職，只是承蒙祖上余蔭罷了。”

　“祖上余蔭?敢問居士祖上何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楊帆脫口而出，說完卻覺得有些唐突失禮，又致歉道，“哦，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倘若居士不便回答，就當楊帆多嘴了。”

　“無妨，無妨。”梅花居士泯了一口酒，說道，“令尊楊太尉與簡王殿下私交深厚，也說得上是摯友，有了這節關系對楊公子便無需保留，敢問楊公子可知道前朝柴氏。”

　“前朝皇族，柴氏一脈，這天下間誰不知道。”楊帆音落，便猛然驚覺，“難道居士是柴世宗的後人?”

　“是啊，當年太祖皇帝引兵北上抗遼，卻於陳橋兵變，之後黃袍加身，登基開元，賜柴氏宗族丹書鐵券，終身以富貴許之，故而我雖無權柄，卻空有財帛。”梅花居士自嘲的笑了笑，雖然說的平靜，卻明顯帶著些酸意。

　楊帆當即站了起來，他也聽得出梅花居士話外的怨懟之意，當年趙太祖奪了後周江山，登基為帝，降封後周幼主柴宗訓為鄭王，舉家遷往房州。趙太祖頒布聖旨優待，賜柴氏丹書鐵券，保證柴氏子孫永享富貴，犯罪亦不得加刑。雖然也算得上格外照顧，但原本是皇室親眷，富有天下，現在卻成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富豪，任誰心中都難免有些不平。柴氏後人心中有不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行禮道，“原來是柴氏後裔，失敬了！”

　“無礙。”梅花居士的臉上又恢復了笑意，“既然楊公子已知我是柴氏後裔，那麽我也無需隱瞞了，我的本名叫做柴元亨，梅花居士不過是我的一個別號罷了。”

　楊帆點點頭，“原是如此，想不到簡王手下的第一才子，竟然會是柴氏宗親，真是出人意料。”

　柴元亨笑道，“楊公子休要多心，我與簡王殿下不過是詩文上的朋友，皇太后執教甚嚴，簡王殿下若是家裡擺著大量珍玩古籍，太后會認為他習性奢靡，難免會遭到訓斥。所以這百花塢大多數珍奇寶物，都是我替簡王殿下保管的。

　楊帆亦笑了笑，沒有答話，他並未說與簡王交好有所不妥，可是柴元亨卻要他不要多心，還刻意說了詩文朋友這幾個字，這聽起來多少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他飲了口酒，這盞酒好似也有了別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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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街之上，燈火依舊，並不曾因為夜深而人流蕭索，汴京城的夜市總是這樣，經常持續到天明才會告終，走在街上，慕千凝耷拉著腦袋，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迎面走來一個喝醉的酒客，搖搖晃晃的邁著步子，嘴裡還嘟囔著酒館裡的小調，“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

　“去”字剛落，那酒客已然栽倒地上，酣睡如泥，還伴隨著微微的鼾聲。往來之人也沒人管他，在這汴京街上，這種爛醉如泥倒在路上的酒客實在是太多了。

　那酒客唱的，乃是蘇學士的名作水調歌頭，大宋國上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慕千凝抬起頭來，仰望著天空，眼中隱約有晶瑩的亮光，天上的玉盤隻亮了一半，時不時有烏雲堆疊，正應了那詞的後半段，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王小一知道，慕千凝又觸景傷情了，她歎了口氣，忽然聽到慕千凝在喊，“王姑娘，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王小一走了過來，和她並肩站著，仰望著天空。

　慕千凝頓了頓，低聲道，“你說是月亮遙遠，還是我師父遙遠?”

　“傻姑娘，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當然是天上的月亮更遙遠了。”

　“可是為什麽我能看得見月亮，卻看不見我師父呢。”慕千凝別過頭來，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王小一身子一滯，隻覺得被她的話說的無語哽咽，這時慕千凝擦去眼淚，又強顏歡笑道，“罷了，我們快走吧，酒肆就要到了。”

　回到了興榮酒肆，店小二正在送客人，見到兩人進門，店小二急忙迎了過來，“兩位姑娘，你們回來了！”

　王小一匆匆問，“小二哥，之前和我們一起進來的公子回來了嗎?”

　“你說的是楊帆公子吧?”

　“對對對，他在哪?”

　店小二從櫃台取出一封信，“他本人倒是不曾回來，倒是有人留下一封信，說是兩位姑娘若來找楊帆公子，就把這封信交給二位。”

　“信?”王小一匆匆接過信，見信上寫著三個大字，“百花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