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仰躺到臥榻上,酒勁漸漸上頭,頭腦也漸覺暈眩。一陣淒風吹在窗欞上,吹的窗欄吱呀作響,楊帆心猛地一沉,睜開眼睛,忽然覺得一陣後怕。
之前觥籌交錯間不覺得,可現在細細想來,這百花塢實在是一個恐怖之地,裡面機關重重,高手如雲,如果自己不是太尉之子,面對這百花塢的莊丁們,恐怕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可這百花塢為什麽會有如此多的高手,難道真的如柴元亨所言,是為了守護家財
“不對”楊帆搖搖頭,如果僅僅是為了守護柴元亨所謂的家財,那麽這番陣仗實在是有點明珠彈雀了,浪費人力了!
可如果不是,柴元亨又意欲何為?那些莊丁訓練有素,手段凶狠,出手便是直擊要害,哪裡是富豪家中豢養的莊丁,更像是經歷過血戰的老兵。百花塢顯得更像是一個結構森嚴的組織,而柴元亨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如此推測,綠袖的警示也隱約有些眉目了。
一想起綠袖,楊帆忽然意識到蹊蹺之處,適才在酒席間,柴元亨特意讓綠袖為自己侍酒,擺明有討好之意,可又怎會在自己言明喜歡綠袖之後,還把綠袖召到自己房間去,如此行徑豈不是既得罪了我,又前後矛盾
“難道是因為綠袖跟我說的話”楊帆心下一沉,猛然警醒,柴元亨一定是起先就有意使出美人計來迷惑我,但是聽到了綠袖在我耳邊低語後,擔心綠袖對我說些什麽秘密,這才不惜得罪我而改變了主意。
可是當時酒席上絲竹管弦,觥籌交錯,綠袖聲音細小,又與柴元亨起碼離有三丈之遠,他又怎可能聽見。
忽然,楊帆想起攙扶自己回房的文弱侍女,在酒席上,她一直侍立在自己身後,不發一語。難道說這個侍女聽到了綠袖對自己說的話,然後又轉達給了柴元亨。
一念於此,楊帆心中駭然至極,酒也醒了大半,如果這個猜測屬實,那麽百花塢這個地方實在太過可怖,而綠袖此時的處境也定然是凶險萬分。
“不行,必須再闖一闖這百花塢了!”楊帆握劍而起,吹滅燭火,大步推開房門。
天際慘淡的月光下,樓宇台閣,靜謐幽寂,院門已空無一人。楊帆抬頭遠望,見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梅花樹,樹邊有一座小樓,燈火通明。
“想來那就是侍女所說柴元亨所居住的梅花居了,不過,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呢”楊帆略一遲疑,心中亦開始忐忑起來,但眼下情況緊急,綠袖安危不明,百花塢的秘密也未曾查清,他也顧不了其他了,
楊帆沿著大路徑直朝那梅花居行去。剛走到梅花居院外,大風忽起,木葉亂響,四周籠罩著一股淡淡霧靄,忽聽得一聲門栓開合之聲,梅花的居的院門竟然緩緩打開。
楊帆放膽進了院裡,院中不見一人看守,只有梅花花瓣紛紛落下,瑟瑟聲中只見落英繽紛,月光離碎,一道青石板路直通向梅花居,這景色竟如月上寒宮一般。
楊帆雙眼緊緊打量著四遭,一手緊握著出了鞘的一誓劍。大步推開房門,只見梅花居裡陳設典雅,紫檀木屏風桌椅一塵不染,牆上掛滿字詞詩畫,唯獨不見人影。
“綠袖姑娘”楊帆試探著問,房內靜悄悄,並無聲音回應。
楊帆警惕著向前走去,仍然是不見一人,走了十幾步,來到了臥房,臥房鋪了層紅地毯,燈籠照耀下紅光閃爍。窗邊擺放著一張古樸書桌,桌上筆墨紙硯俱全。忽然,楊帆望見頭枕下一件黑色的衣邊,與這臥房景致顯得格格不入,楊帆取出衣物,竟發現那是一件夜行衣。
夜行衣摸起來有些褶皺,肩頭還破損了一處,上面沾著一絲汙漬。“這是?”楊帆心中大驚,腦海裡忽然閃現之前酒肆外的那個黑衣人。
夜風吹了進來,敲打著窗欄,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窗外有十數道身影圍了近來。
“噗通”一聲,房門被重重踢開了,廉孝儒緩緩走了進來,嘴角冷笑著,“楊公子!”
“廉孝儒!”楊帆緩緩抬起頭,所有的猜測在此時漸漸清晰了,他冷冷的打量著廉孝儒,“何必與我玩這些拋磚引玉的把戲,柴元亨呢?”
“哈哈。”柴元亨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因與楊太尉交情匪淺,今日見了楊公子,特意邀請把酒言歡,想不到楊公子竟虛情假意,偽裝醉酒不說,還偷跑到我的房間裡來,真不知道究竟是何居心!”言剛落,柴元亨帶著幾名莊丁走進了屋內。
楊帆冷笑一聲,“我看虛情假意的是你吧!”楊帆拿起夜行衣,指著夜行衣的肩膀處破了的位置,“居士難道沒有什麽要與我解釋的嗎”
柴元亨含笑而立,“不過一件夜行衣而已,楊公子想讓我解釋什麽?”
楊帆指了指破損處,喝道,“我在興榮酒肆攻擊黑衣人的筷子,之前吃過西湖醋魚,因而筷子劃破衣服時,衣服上必然沾了些許汙漬。而這件黑衣的肩頭破損處恰恰有一點凝固的汙漬。我追那個黑衣人來到這裡,可黑衣人卻在百花塢附近消失不見了,百花塢機關重重,防衛嚴密,如果說黑衣人真的潛入這個莊子裡卻能夠不被人察覺,那麽他也一定是你百花塢裡的人!”
“啪,啪,啪。”柴元亨拍拍手,洋洋自得的笑著,“楊公子果然才思敏捷,你說的一點兒不錯,那個引你來的黑衣人就是我百花塢的人!”
“果然是你!”楊帆心頭一陣怒火燒起,“我們素不相識,你費勁心機把我引來到底是何居心?”
“楊公子不要誤會,我們對你並無惡意,出此下策也完全是為了保護你,汴京城潮起雲湧,風雲詭譎,遠沒有公子想象的這般平靜。”
楊帆一臉嘲弄的看著柴元亨,“你說的不錯,汴京城確實風雲詭譎,我竟然連續兩次上了你們的當,還差一點就死在百花塢的莊丁手裡。”
柴元亨微笑著,“楊公子無需慪氣,你是太尉之子,我們又豈會害你,只是你不該摻和到這件事來,所以我只能派人去把你引開。”
“引開我?”楊帆深吸一口氣,登時明悟,“你們是要對付慕千凝?”
柴元亨又拍拍手,“不錯,原本我是想引慕千凝到百花塢來,但是有了楊公子,好像引她過來,就更加簡單和自然了!”
“為什麽?”楊帆猛喝一聲,“難道就因為她假扮煙雲客挾持過你的管家,你就懷恨在心,要加害與她?”
柴元亨反剪了雙手, 哈哈長笑,“楊公子若這麽看,倒真把我柴元亨看的太淺薄了,你看這”
楊帆沉下臉來,疑雲又籠罩著心頭,綠袖的話不由腦海中浮現,百花塢裡在醞釀著一個天大的陰謀,可到底又是什麽陰謀?怎會和一心想要嫁給師父的慕千凝有關聯?楊帆心中好似有一團亂麻攪在一起,“綠袖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柴元亨長歎一口氣,狡笑道,“真是令人感動啊,楊公子到此時竟然還惦記著綠袖,不過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說什麽?”楊帆勃然大怒,“你對她做了什麽”
柴元亨無奈的歎了口氣,“本想用溫和的手段請楊公子就范,但看來,楊公子是不領情咯。”
楊帆拔出劍來,喝道,“廢話少說,綠袖呢,快帶她來見我。”
“也罷,動手!”柴元亨一聲斷喝,楊帆忽然覺得身後有異,他驚回頭,只見一個黑影從眼前掠過,一掌拍在他脖頸上,他雙眼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