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刀相擊,“當”的一聲撞出一刃火花,兩人相互僵持片刻,又同時向後退去。
雖然只是瞬間的碰撞,但寅虎隻覺得韓安國能硬接他滿力一刀,其自身的力量也非同小可,他斷喝道,“好,再吃我一刀!”
寅虎的刀在身前舞了個刀花,刀頭朝上,刀口朝下,暴喝一聲,一刀劈了下去。
這一刀似有雷霆萬鈞之力,要把韓安國從頭到尾劈成兩段,韓安國心下一凜,向後連退兩步,寅虎刀尖幾乎是順著他的鼻尖劃過的。
寅虎一刀落空,當即又是一聲暴喝,另一刀緊跟著向腰間橫掃而來,韓安國急身欲退,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退到甲板護欄上。
寅虎見韓安國退無可退,只能舉刀硬接,他嘴角一笑,抬手使出了他最喜歡用的六連刀,所謂六連刀是重複六刀大力砍在同一個地方,沒有一丁點花裡胡哨的變招,而剛剛只是他的第一刀而已。
又是“當”的一聲,韓安國的刀還未收起,寅虎刀上的寒芒又迫近而來。寅虎的力量雖然遜色於格乎爾,但是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如驚濤拍岸,速度也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重。轉瞬之間六刀劈出,韓安國只能下意識用刀身去擋,根本無暇他顧。
而這也是寅虎刀法的精妙所在,以大開大合全力以赴的進攻,逼得對手不得不硬接他的刀,在他連續的快攻之下,只要對手稍有破綻,便會被一刀斃命。
尋常人即使能夠擋得住前六刀快攻,也決計擋不住第七刀。寅虎冷笑著,見六刀已過,第七刀猛然轉向,由橫掃變成下劈,狠狠的朝韓安國胸膛劈去,他此時戰得性起,已經忘了對廉孝儒說過不會害人性命的話了。
韓安國見寅虎刀勢一滯,手腕轉動,頓時反應過來,寅虎之前連番快攻,只是在為下一刀的殺招蓄力。果然,寅虎刀鋒向上,向上猛抬,如流星趕月般劈來。
他順手抬起刀面,向下一壓,借著寅虎從下向上劈的力量,就勢躍起,“當”的一聲脆響之後,人已穩穩的站到了護欄上。
“好身手!”二層的楊帆忍不住喝彩道,就連邊上廉孝儒也暗暗心驚,縱是他想過韓安國很強,但也沒想到韓安國能強到這種地步,在他心目中,寅虎這個一心練刀的癡人是他所知道的最強之人。可剛剛韓安國在寅虎的連番快攻下仍然從容有度,不落下風。再加上韓安國只是一味防守,還未拚盡全力,看來此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寅虎見第七刀撲空,手臂隱隱發抖起來,他這不是畏懼,而是難以抑製的興奮,隨即便是傳至全身的熾熱,他眯著眼,抬頭望著天空,這樣的對手值得他拿出真本事了。
廉孝儒越來越不安,寅虎的性格他太了解了,絕不能不能再放任兩人打下去了,他當即喊道,“寅虎,你夠了!”
寅虎卻好似沒聽見一樣,又暴喝一聲,刀芒向韓安國劈去。見寅虎如此瘋狂,韓安國的好勝之心也被勾了起來,他縱身一躍,跳回到甲板上,揚起刀來與寅虎針鋒相對,戰做一團。
一時間,甲板上“砰當”亂響,火花亂濺,震得船頭風旗呼呼作響,兩人在刀影中騰挪輾轉,酣戰數十合扔不見有人顯露敗相,船上人哪見過如此精彩的決鬥,不由自主也都看得癡了。
驀的,忽見一人影身子猛的向後躍起躍去,徑直向前跑去,是韓安國。
寅虎以為韓安國心怯欲走,哪肯罷休,拔腿追了上去,卻見韓安國跑到船邊,忽然回身,已身體為軸,環首直刀向後猛的橫掃。
“這是,拖刀計!”楊帆驚歎出聲來,一般這種伎倆是武將在馬上纏鬥時,佯裝敗退,趁敵人追擊無防之時,猛的回身一刀從而克敵製勝。因為武將都在馬上,無處可躲,這麽一刀下去,敵將若是沒有防住,便會被一刀兩段,可即使是防住了,也會被一刀震到馬下,摔的七葷八素,到時只需要在補上一刀,便可致勝。但誰都沒想到,韓安國在船上竟然也能使出這一招來。
此刀一出,全場為之愕然,寅虎更是面色一變,面前勁風突起,寒光破近。
說時遲,那時快,寅虎步子一滯,下意識的舉起刀來,“當”寅虎被這一刀震的連退了好幾步,他別過頭來,臉上毫無慌亂之色,反而舔了舔嘴角。
這一招乃是韓安國上陣臨敵時,自創的必殺之招,但沒想到寅虎反應也是極快,剛剛那一刀正好砍在他抬起的刀面上,必殺之刀已失了成效,韓安國不由回身讚道,“當真了不起,竟然能躲過我這一招!”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寅虎朗聲笑了起來,“今天,你我二人必須要有一人倒下。”寅虎話音剛落,卻聽到一聲斷喝,“住手!”只見河上迎面駛來一艘樓船,一個衣裝華麗的貴公子站在船頭。
“拜見殿下!”廉孝儒和船上人等都行禮道。
寅虎一怔,也隻好躬身拜道,“拜見殿下。”
“是簡王來了!”韓安國松了一口氣,緩緩放下了手中刀,簡王看起來的眉清目秀,大約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皇家雍容華貴,微笑如同三月的春風,目光平和靜緩,毫無鋒芒,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要謀權篡位的人。韓安國頓時怔了怔,難道,我推測錯了?
但他轉念一想,楊太尉表面上看起來不也是這般麽?那些個想要謀權篡位的人,不都是帶著虛假的面孔示人,好掩藏自己真實的目的。寅虎這等人都能心甘情願為簡王效力,這不就說明簡王必有過人之處麽。
行到一線上,兩條船同時停了下來,從對面船上搭上一塊勾板,接連在一起,簡王踏上木板,緩步走了到了這艘梅花樓船上,喝到,“寅虎,快退下。”
寅虎略一遲疑,不情不願的收了刀,退到了一邊。
韓安國也躬身行了一禮,“韓安國拜見簡王。”
簡王笑吟吟的看著韓安國,“你就是楊安韜派來的人?”
韓安國也把刀收回鞘中,又躬身道,“回殿下,正是我。”
簡王笑道,“閣下真是好功夫啊,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讓寅虎陷入苦戰的人,怎麽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你的名字。”
“在下原本是在西北禁軍中當兵,三天前才來到汴京城,如今在楊太尉帳下效力,故而區區薄名不為人知也並不奇怪。”
“原來如此,想不到楊安韜手下還有這等好手,難怪他要派你前來,只是楊太尉不過一介臣下,而我簡王府中正缺一名主事,不知閣下可有興趣?”
韓安國心中一動,簡王這明顯是有拉攏之意了,他當即應了聲,“多謝殿下,他日有閑,必會拜訪。”
簡王聽出了韓安國的話外之音,如果韓安國有心投效,又怎會說出他日有閑再來拜訪的話來,不過他本就是隨口一說,也不覺得失望,只是道,“今日本欲請楊太尉前來一見,不曾想楊太尉公務繁忙至斯,竟然連親生兒子都無暇來見。”
這句話帶著些譏諷之意,明顯是說給楊帆聽的,韓安國見楊帆面色有異,接過話道,“玄武門外災民眾多,楊太尉身負救災之責,抽不開身,故而派我前來接楊公子回去。”
簡王聽到玄武門,眸子不由閃了閃,遙想大唐初年,長安皇城北門玄武門正是入皇宮的必經之路,唐王李世民率親信埋伏於玄武門內,殺兄弑弟,奪了太子大位,成貞觀偉業,開大唐盛世。雖然在大宋國,玄武門只是汴京外城北門,但韓安國故意提起玄武門,多少好像有些暗示之意似的。
但簡王的懷疑只是一閃而過,他當然不相信韓安國能夠推測出他的不臣之心,他朝旁喝道,“備船,送韓安國和楊帆上岸。”
韓安國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道,“殿下要放我們回去?”
簡王仍是吟吟笑著,“不錯,你回去請務必轉達楊安韜,最近朝廷裡有人參他圖謀不軌,意欲謀反,所幸這些參他的奏章都被我攔下了來。明日正午,我會在王府設宴恭候他的大駕,如果楊安韜還不願意賞光,那些參他的奏章便會直達禦前,我也保不住他了!”
“什麽,楊太尉圖謀不軌?”韓安國心中一震, 此話若是旁人說出來也就罷了,可是簡王說出來,倒是讓韓安國吃一大驚,在他看來,簡王和楊太尉都是有不臣之心的人,他之前還以為簡王根本不知道楊安韜要謀反的事,但現在才發現原來簡王早有察覺。
韓安國抬起頭看了看簡王,簡王含笑而立,不動聲色,不像是說假話,可韓安國轉念一想,馬上意識到不對,如果簡王真的得知了楊太尉的不臣之心,又何須多此一舉捉來楊帆,借此要挾楊太尉呢?
“我父親素來忠正,怎麽可能會有不臣之心!”忽傳來楊帆的聲音,他此時身體已經恢復了五成氣力,慌張下到甲板上,直視著簡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簡王殿下,到底是何人居心險惡上的奏章。”
簡王見楊帆如此天真,不由擠出了一個笑容,“是啊,我也認為是有人要陷害楊太尉,所以才要請明日他入府相商,楊公子,你回去之後定要好生向你父親言明利害啊。”
楊帆面上湧起一股不忿,躬身道,“我定然會向父親言明的!”他拱拱手,下到了小舟,韓安國接著跳到小舟上,看見寅虎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他,韓安國在心裡喃喃歎道,“看來免不了跟他有一場不死不休的決鬥了,只是早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