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韓安國已經衝到慕千凝身邊,舉刀護著她,冷眼睥睨著周圍的一切,廉孝儒的陰謀已經暴露,他當然不會坐視慕千凝被帶走。
形勢一下子變得撲朔起來,廉孝儒心中也忽然疑竇叢生。楊安韜派來的人應是為了楊帆而來,又為何會護著慕千凝呢?難道說楊安韜也知道了傳國玉璽的秘密?
不,這不可能,廉孝儒搖搖頭,在他看來,傳國玉璽的秘密,只有簡王麾下寥寥可數的幾個人知道,而這些人對簡王殿下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背叛簡王。
他抬起手,製止了手下人的異動,決意試探一下韓安國,“原來韓兄和她們二位認識,真是出乎廉某的意料,不知道韓兄是如何結識這兩位姑娘的。”
韓安國心知廉孝儒在套自己話,爽笑一聲,正欲開口,忽然聽見王小一道,“昨日我們在街上遇到一夥潑皮無賴,是楊大人和這位韓大人助我們解得圍,姓廉的,同樣是官,為何你就只會助紂為虐,欺壓良善呢。”
“原來如此。”廉孝儒松了口氣,看來韓安國並不知道傳國玉璽的秘密,如此他便安心了。
他注視韓安國平靜的眸子,裡面隱隱有寒光閃過,他驚愕的抬起頭,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大錯。原本他是潛伏於暗中行事,可是莫子鼠的死讓他在憤怒之下將自己暴露在了明面上,如此一來,誰都知道莫子鼠和百花塢是沆瀣一氣的了。
不行,絕不能再莽撞行事了!
廉孝儒現在冷靜了下來,又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縝密,細細斟酌起來。僅憑剩下的人手顯然奈何不了韓安國,捉慕千凝的想法也變得不切實際。此刻倒不如以退為進,放她們離去。慕千凝已經中了莫子鼠的毒刃,命不久矣,在她臨死之前,傳國玉璽的生死下落也必然會明晰,他又何須急這一時半刻呢。
想到這,廉孝儒便打定了主意,“韓兄,我看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吧,再耽擱下去,慕姑娘的傷勢恐怕會愈加嚴重了,與其我們拚的兩敗俱傷,倒不如各退一步。我放她們二人離開,絕不為難;只是要請你屈尊登船,喝杯水酒,順便見一見楊公子吧。”
韓安國一怔,在他的理解中,刀一見血,便是不死不休之勢,韓安國出手時便做好了血戰到底的準備,可此時卻又茫然了,他不清楚廉孝儒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不過眼下慕千凝傷勢不輕,確實耽擱不得。
他抬起頭,看了看廉孝儒身後的三桅樓船,船帆頂處,一面梅花旗幟高高飄揚著,韓安國將刀入鞘,淡淡道,“那就這麽一言為定,我正好還從未做過船呢。”
“韓兄果然夠痛快。”廉孝儒朗笑道,“那麽我也會信守承諾的。”他抬起頭,對著身邊的百花塢莊丁喝道,“都把武器收起來,韓安國已經是我們的客人了。”
韓安國滿臉凝重,回頭壓低了聲音問道,“如果闖過這一關,我們該去哪裡找你們?”
王小一一愣,韓安國說這話,明顯是要孤身犯險去救楊帆了,“我們會去慕家莊祭奠慕家的亡靈們,韓大人,你務必小心。”
韓安國笑著點點頭,大步走向了樓船,在上船之前,他仰起頭看了看,那面梅花旗幟,在風中嘩嘩泛響。
######
王小一匆匆帶著慕千凝離了汴河園,沿路打聽找了一家醫館,可剛一進門,慕千凝就驚叫道,“呀,我的刻刀丟在汴河園了,王姑娘,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找來。”
王小一楞了楞,慕千凝都傷成這樣了,怎麽還惦記著一把刻刀呢,她道,“我走了,那你的傷怎麽辦?”
慕千凝笑道,“我已經到了醫館,一點小傷自有醫官幫我處理,你就算留在這,又能幫我什麽呢?”
“可是如果我走了,廉孝儒那夥人又追來這麽辦?難道一把刻刀還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慕千凝又固執起來,“不行,那是我師父送我的第一件武器,我絕不能丟下它,你若是不願去,那麽我隻好自己去了。”
王小一急忙拉住她,妥協道,“那好吧,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王小一剛一出門,慕千凝的臉上頓時一片淒然,癱坐在椅子上,拔下外袍,將傷口現給醫官看。
醫館當值的醫官名曰葉青,剛看見慕千凝的傷口,登時驚道,“姑娘,你,你中毒了!”
慕千凝苦笑一聲,在汴河園她察覺到傷口除了火辣辣的疼,好像還有什麽東西在往身體裡鑽,以至於腹中不時作痛。後來聽到到廉孝儒和莫子鼠早有預謀,她頓時便意識到莫子鼠的那一刀有毒。故而她在半路上丟了刻刀,將王小一給支開。現在聽到醫官這麽說,她不由自主流出一行淚來。
葉青仔細瞧了瞧傷口,傷口處皮肉發黑,鮮血隱約呈烏色,這儼然是毒已入骨的症狀,他正襟危坐道,“姑娘,除了傷口之外,你可否覺得身體其他地方有所不適?”
慕千凝低下頭道,忽覺傷口又是一陣疼,他咬咬牙道,“喉嚨發乾,腹中有些疼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咬我似的。”
葉青抬起慕千凝的手,把脈片刻,悠然長歎道,“太晚了姑娘,請恕我無能為力了。”
慕千凝坦然的笑了笑,“如今這個世上,我已經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中毒就中毒吧。”
葉青一陣心痛, 身為醫官,面對患者的病症卻束手無策,這世上沒有什麽比這更煎熬的事了,他頹然道,“雖是毒藥,但也都分個輕重緩急,可你中毒已久,卻還能安然活到現在。可見所中之毒應是某種緩性毒藥,雖然不會讓你立時斃命,但是五髒六腑會被毒藥侵蝕,漸漸枯竭,直到斃命,其痛苦反而是急毒的千百倍。”
“是麽?”慕千凝心不在焉的別回頭,怔怔出神著,他又想起師父的模樣來,也許煙雲客當年所中之毒,就和她如今的毒一樣吧。
葉青慕千凝漠不在乎,越看越覺得心痛,他從櫃上取出一張驅毒散淤的藥貼,又在上面末了一層碾碎的赤芍,說道,“姑娘,快把這副藥貼敷在傷口處,雖然毒已入骨,藥石無靈了,但多少會緩解些傷口的痛感。”
慕千凝接過膏藥,卻沒貼,只是叮囑道,“煩請醫官幫我一個忙。待會陪我進屋的那個姑娘來了,請你務必替我隱瞞真相,她是個正直善良,古道熱腸的人,若是知道了我中了毒,必然會去替我尋仇的,我不想再連累她了!”
葉青呆了半晌,才點了點頭,趁著醫館丫鬟給她的貼藥的功夫,轉過身,極快的抹去了眼角的淚花。